陈佑从善如流,没有再提糁潭,安排了剩余的兵马前往铜山镇作为卢仲彦的预备军之后,便让诸人各自去忙。
屋内只剩下师生二人时,一直未曾开口的赵德昭突然出声:“陈师,不处罚王辉是因为临阵换将不详吗?”
陈佑本来就是等着赵德昭问问题,听到他这么问倒没多少惊讶,只是神情之中带上了一丝轻蔑:“王辉还算不上将。不处罚他是因为军势无常,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是哪一方胜利,故而战争之中一次不影响大局的胜败都不必太在意。”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举了个例子:“当年我随官家征平蜀,独领一军在利州拦住叛军。当时的形势是只要我拖住叛军,官家及时赶到,就能一举功成;若是官家未能及时赶到,或许先帝追赠敕命上就有我的名字。偏偏当时我运气不好,叛军提前发现不对劲,早早攻来,叫官家追赶不及。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兵刃相接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断了叛军的生机,这才叫我得胜。”
思考一阵,赵德昭点头:“所以重要的是运气好吗?”
陈佑神情一滞,这话是没错,可是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大王所言倒是有理。只不过还需要看到,一时成败都是虚妄,不到最后作用都不大。如果这次成功拿下舒州,只要王辉之后无过,我便当做他未曾败过;若是这次攻舒州失败,则需惩罚他战败之过。”
唯结果论,胜利者没有错误。
赵德昭只是点头,陈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
挂车镇,周同庆住进了镇内大户家中。
这个不大的镇子内外聚集了六千余人,包括周同庆的牙兵和一路上收拢的普通州兵。
所谓牙兵,就是主帅亲军,享受最好的待遇和最大的信任,理论上也是战斗力最强和最忠诚的兵马。只可惜正因为牙兵战斗力强、待遇好由得信重,所以大多数以下逼上的成功案例都是牙兵牙将做出来的。
牙兵理论上最厉害,但杂牌军也有战力不俗者,比如这时候求见周同庆的邢路。
邢路是一个校尉,手底下常年只有六七百人,这一次他趁着桐城城破收拢残兵,总算是有了一千多兵马。于是他带人在枞阳水边埋伏轻兵冒进的王辉,战果丰硕的同时,也让这一千多人军心稳定下来。
站在门口等了约有一盏茶功夫,一个军汉走出门来,瞥了一眼邢路,语气冷淡道:“你就是邢路?进来吧,使君要见你。”
“好!”邢路大声答应着,迈着小碎步,赔着笑跟在那军汉身边。
他是准备借着立功的机会,看能不能混一个高一点的官职,对那冷淡的军汉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悄悄递了一吊钱过去。
邢路的这一吊足足有两百枚铜钱,分量可不轻。军汉动作迅速地将钱揣进兜里,脸色也缓和下来,总算是带了些笑意地想邢路提醒道:“邢校尉这次立功了,使君心情很好。”
听到这话,邢路知道这次稳了,升官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
当即奉承道:“上官过誉,都是使君指点得好。”
一个校尉喊一个普通军汉“上官”,怎么看怎么怪异,可偏偏喊的人和被喊的人都没有疑议。
邢路是丝毫不在意面子问题,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军汉是什么地位,可不妨碍他交好一番:“这镇里也没啥好东西,中间倒是有一家食肆,不知道上官今晚有没有空闲?”
三言两语定下晚上的酒席,两人来到了正堂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