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天亮,天就亮了。无论是怎么过渡而来的,这个清晨都像每一个冬日的清晨一样寒冷而宁静。
尽管昨夜的张家镇没有任何事发生,鬼子大尉也不觉得有所谓,他没兴趣去在意中尉的愤愤不服,平静地用毛巾认真擦拭他那副纯牛皮护腿,擦得极其干净,然后认真地扣系在小腿上,满意地跺跺脚,同时下达了出发命令。
……
没有人能动摇小丫蛋的决心,因为哥不在。
她不希望哥死,但她不是个普通丫头,不能像普通丫头那样接受不了死亡与失去,无论是哥的,还是她自己的。他是个兵,她也是个兵,相互惦念着对方的兵。
没错,她是金枝玉叶,所以她不能容忍她所赖以生长的大树倒掉,独立团可以没有她,她却不能没有独立团,独立团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她到位了,就是她说的,张家镇炮楼以西一里外,山谷南侧山梁上,距离山谷中的小路直角距离大约三百米。趴伏在梁上的一丛干枯灌木旁,趴伏在雪里,用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检查着那一颗子弹。
弹仓里有五发子弹,而她只需要检查最上面的那一颗,机会只有一次,枪一响,无论中不中,都没机会再去寻找那真正该死的目标,她得确认这颗子弹会听话。
……
衰鬼没能做到他想做的,尽管小干柴保持了中立的沉默,但那个傻子仍然是小丫蛋忠实的执行者,虽然他手里那柄冰冷的工兵铲改为了横着锹面拎,衰鬼也没有勇气像他出来前所想的那般伸手将这个作死丫头拖回孔庄,只能靠言语来劝,这根本没用。
算命是最窝囊的,以为衰鬼是要逃,所以他才跟着跑出来了,结果现在的状况……还不如没出来过呢!小干柴看他和衰鬼的眼神仍然是仇人般的,那意味着,如果丫头不回去,他们有义务陪丫头去送死,否则就是敌人。
寄希望于衰鬼能够说服那个作死丫头回孔庄,结果希望破灭了,这事情变成了死结,走不了,活不成!
“丫头说我可以回去!”算命真急了。
“我可没说。”小干柴无动于衷,仍然不眨他那双死鱼眼。
“这不公平!她是自己找死!你凭什么逼着我陪她去送死!”
“陪她死的人是我,而我想让你陪我死。”
一路上,算命都在揪他自己的头发,他不甘心,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要在这见鬼的孔庄村翻船,这就像走在刑场的路上,他不甘心!宁愿死在逃跑的路上,也不想愚蠢地迎接死亡,谁坦然谁是疯子!是白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