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睡,伤口真的疼,他心里真的盼,荣华富贵已在眼前。
外间的妇人听得出里间的伤者无法入眠,终于点亮了油灯,到里间探问:“再忍忍,会有人来接你。”
伤者抹去一脸疼出的凉汗,勉强笑笑:“不用担心,我没事。对了,我见你……好像在身后藏了把刀吧。”
妇人楞了楞,将端在手里的油灯摆在一旁,尴尬道:“别多想。我也是怕出事,真要是有人冲进门,兴许我也能换一命!”
随后,那柄3o式刺刀出现在妇人手里,她垂下头,静静盯着灯光里的刺刀看:“其实……这柄刺刀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东西。收到这柄刺刀那天,我就知道我弟再也回不来了。”
“你弟?”
妇人微微点头,有些失神:“我亲弟……可是他们都叫他快腿儿……他总是跑……在一连,能收到刺刀是荣誉……说明他值得我骄傲一辈子……”
黑暗窗外,突然响起脚步声隆隆,似乎很多人在行进,在奔跑……
小焦村,有侦缉队一半的骨干力量,三十余,外加事必躬亲的沈队长。八一中?文网?从上到下,都认为这次抓捕行动目标可能是八路几个,结果生生冒出来八路一百多!
在村外守路做哨的侦缉队员借着黎明前的黑暗直接跑了,八个大字就记得最后俩,务实!
在村里等待抓捕的侦缉队员是后知后觉,该尿裤子的尿了,该休克的休克了,剩下的可谓精英中的精英,大难临头不改本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飞檐走壁的,龟息**的,乔装改扮的,滴血认亲的,好一场英雄汇。
这倒霉局面纯属偶然,谁能料到一个平凡妇人有这么大魅力,偏偏跟独立团一连沾亲带故,偏偏一连长是马大个,马大个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来接伤员的,他是要接一连烈属搬家去新兴城市宫家集。在这种事情上,死要面子的马大个也是事必躬亲,唯独对一连人,马大个永远觉得有愧,何况那是快腿儿的姐!
一连也是后知后觉,进了村后,正在经过的房檐上突然掉下个失足黑衣人,才感觉不对劲了,看着刺刀下的标志性哆嗦动作,这不侦缉狗么?还敢说你在修屋顶?
从这时起,小焦村正式大乱,不久便传出枪响。
半小时后,有战士匆匆来到村子当中路口,朝火把附近的连长报:“抓了六个,击毙仨。可咱进村前只在两头村口设哨,其他方向追出村就再没法找影了。不过我猜,肯定还有剩余藏在村里人家,要不要全面搜?”
马大个看着一户户大门紧闭,摇摇头:“不能在这折腾太久。”随后突然昂怒目,奋力高喊:“打鬼子的,你们不迎,我不怨!可是没长良心的,你们反帮藏,我谢谢你们了!我明告诉你们,我们是来接人的……接有骨气的人回家!”
铿锵有力的声音如雷破云,门缝里看,那个铁塔般的高大军人喊到最后一句,近乎声嘶力竭。
门缝里看,那个平凡妇人走出了她家的破烂大门,有八路在前为她擎火把,有八路在后为她提包袱,每经过一柄刺刀,一定伴随着一个军礼,叫姐,她在不知所措地哭,不抬头。
门缝里看人,有时候觉得自己更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