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看着一脸怒意的宛仪郡主,微微一笑,“娘,我答应了再给她一次机会的。”不管怎样,那个女人是乐哥儿的嫡亲姨母,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以后说不得就会是一桩麻烦,虽然她不惧麻烦,但也不想今个儿一桩明个儿一桩的处理麻烦呀,所以,她宁愿这个时侯给她一次的机会,若是她不好好把握,那么也别怪她不讲情面。
希望,丘嬷嬷能领会的到她的心思。
只是她会吗?
容颜摇了摇头,又和宛仪郡主随意说了些话,就起身告辞。
站在院外,容颜想了想唤来张嬷嬷,“派个人回去问问,看看丘嬷嬷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和谁有接触。”
“是,小姐。”张嬷嬷虽心底诧异的紧,可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福了身,转身去办差。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容颜抿唇笑了笑——
其实,她刚才还是没有和宛仪郡主说实话,她对于丘嬷嬷的身份,还是有些怀疑的。
虽然当初龙十亲自调查,而且来自几个方面都显示她的资料和背景无差。
可是,容颜心里总有那么一两分的狐疑,姐妹两人分离那么久,姨姨娘又是长居内院,她们姐妹是怎么重逢的?如今媚姨娘已死,按着丘嬷嬷的说法那就是媚姨娘的贴身小丫头出去外头买东西时随身戴了媚姨娘赏给她的荷包,她是从针线上起了疑心,经过千方百计的打探,才最终确定姐姐就是媚姨娘,而且,她还把自己的荷包给容颜看了……
那针脚,细密结实的针线,是真的出自媚姨娘。
而且也如丘嬷嬷所言,这荷包出自八九年前,因是随身戴着,都有些磨损,破旧。
可就凭这样一桩,就让容颜在心头打消对她的怀疑?
容颜笑了笑,伸手把被风刮起来的一缕碎发挽至脑后,她抬脚向屋子内走去,“回屋去。”
丘嬷嬷现在肯定是不能放的。
若她当真是别人的眼线,那么把她留着,也好过除了她之后,别人再派另外的眼线来。
那样的话可就是敌人在暗她在明了。
现在这种情景,刚刚好。
庄子上的生活很悠闲,悠闲到容颜吃了睡,睡了吃,吃喝拉撒都可以在榻上完成的那种地步,特别是进入到七月后,骄阳似火,大地似是被一颗火炉给炙烤,而世间万物,包括人在内,仿佛都成了火炉轰烤的对像!大地仿佛要被烤焦,地面上不知何时都起了一层层的裂皮,那是干裂,缺水所致。
容颜坐在临窗的大榻上。
屋子四角都铺了冰盆,白芷几女轮流给她打扇儿,那扇出来的风都似是带了一层的火热!
容颜的心沉甸甸的,看着外头庄子上的情形,她是越想脸色越难看——
她这庄子还靠着长安城呢,都已经连着废了三口井。
外面的情形呢?
而似是印证着她的想法一般,门外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小姐,您要的邸报。”
是庄子上的管家。
他的手里拿的自然不是真正的邸报,而是沈博宇特意嘱咐人抄写的隔天邸报,特意送给容颜的——对于这一点,容颜是真的很感谢沈博宇,他不会把自己当成寻常的女子来对待,他尽自己最大能力的给着容颜她想要的空间,想看到的一切,他不会如同时下所有的男子一般,总是觉得女子是附庸,在家相夫教子,扑蝶绣花就好。
他让她从自己所能看到的各个方面看清这个世界。
他给她腾飞的翅膀!
他做这一切做的那般的随意,自然,心甘情愿。
容颜看着管家把邸报交到山茶的手里,然后再转到她的手中,容颜抿了抿唇,心里暗自决定,日后,她若是有能力,定要办一份儿全国发行的报纸,像前世那般,发行整个大金朝!心里存了一个念头,就如同种下了一颗种子,等到日后,有合适的机会,遇到雨水,阳光等外物的滋养,这颗种子自然就地生根,发芽儿,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哎,小姐,西北大旱——”
山茶的轻呼声唤回容颜的思绪,她把眸光注视在放在桌上的邸报上,随着山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目十行的扫过,短短几行字看的她心头沉甸甸的,西北大旱,这天也的确是要有旱灾的,只是这大旱过后,会是什么?想着她记忆里随着旱灾过后的诸般种种所引起的那些瘟疫,她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这西北可是几个大省,若是一个不慎,可就是大乱呐。
希望皇上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决策。
孰不知正被容颜掂记着的皇上这会也是一头的苦水,看着自己都要火烧眉毛了,可御书房的几位大臣竟然还你推我,我推你,不然就是各自推诿责任,什么没钱,没人之类的话听的皇上是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砚台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人就砸了过去,倒霉催的被砸中的不是别人,正好是孙成峰的亲爹,他看着皇上那叫一个哀怨——
自己这都告病在家多久了啊。
现在户部主事的不是他,不是他好不好?
要是别人砸了他,孙老爷哪怕是惹不起别人,可也得朝着对方放几句狠话呀。
这是面子问题好不好?
可现在,砸他的是皇上,难道他要朝着皇上跳脚?
这不跳脚皇上还看他不顺眼呢,要是再敢朝着皇上不敬,呵呵,一个藐视君王的罪名估计他都得掉脑袋!
他额头被砸破,有血顺着脸颊滴滴嗒嗒的落下来,可孙大人真心不敢多说什么,相反的,他还得立马跪下请罪,“皇上息怒,微臣惶恐,微臣该死。”他在这里一跪,几个头磕在御书房锃光瓦亮的地板上,看的身后左右的人都是一阵阵的牙疼——
幸好,砸的不是自己!
特别是暂代了将近一年户部尚书的陈大老爷,看着自己的前任这般的凄惨,他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生怕皇上下一刻就想起了他。
这刚才砸的是砚台,要是一个再大点儿的东西……
他会不会把命就丢到了这里?
陈大老爷才想到这里,头顶上感受到两道满是怒意,凌厉的眼神,他抬眼看到是皇上,两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下!随即,他就咬了下舌尖儿,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站稳了,并且随着皇上的目光他还上前两步,行了大礼,“微臣见过皇上,知道皇上您心焦西北,可是皇上,咱们国库里真的没有多余的银子——”不是他推脱,实在是,没银子啊。
西北旱灾,他也很想调粮拨款。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又是没有,朕之前和你说过什么话,你不是说一切正常吗,啊,你现在和朕说没钱,没粮?”皇上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抬手指着陈大老爷,声音挑高,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朕半年前是不是问过你?你和朕是怎么回的话,啊?陈志凌,朕看你是不想活了,若是当真这样,朕不介意摘了你的脑袋,帮你挪个位子!”
陈志凌在皇上的威严,凛冽气势下最终站不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
他磕头,“皇上息怒,皇上请容微臣容禀,这其中实在是另有内情——”
“说!”那一眼的气势让陈志凌满身都是冷汗,他立马就晓得,若是今个儿自己说不出什么有用的,那么别说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他再也坐不住,就是他这条命,能不能留的下都得两说!这么想着的时侯,陈志凌立马全身的寒毛孔都炸了起来,他闭了下眼,一个头磕下去,“皇上,您前段时间不是给东境拨了五十万两的军费?还有粮食——”
那些东西他可都是奉皇命拨给了军队!
皇上皱眉,“一点不余?”
“这这,这不是看着今年的税粮马上就要送上来,而且,而且还有些银子正在回款——”
皇上听着他这般不负责任的话,气的心肝肺都在疼!
自己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觉得他办事能力还好,让他暂代户部尚书一年多的时间?
真是个蠢的!
想到这个蠢材竟然是自己调上来的,皇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再也忍不住的上前两步,一脚踹到了陈志凌的肩膀上,让他一个后仰,两腿朝天,如同倒翻的乌龟一般,手脚朝上,晒了肚皮,他这狼狈样儿若是放在平时,郡臣肯定是大笑特笑,说不得有陈志凌的对头还会主动上前嘲笑他两句,讥讽他几声儿!
可这会,整个御医书却是鸦雀无声!
连每人呼吸喘出来的气息都带了几分的小心冀冀。
更有那心虚的,把自己的身子是缩了又缩,生怕主位上的皇上再把一腔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眼看着皇上对前后两任户部尚书开刀,不少人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带了两分的幸灾乐祸,还好,那砚台不是朝着自己,那脚踹的不是自己,不然的话儿,今个儿出了这御书房,日后哪里还有脸再这朝堂上混?不过也有两个心头厚道的,看着两人的样子心头便多了分同情,皇上的性子也忒暴了啊,当然,也只是心里腹诽两下罢了。
哪个敢当面指责皇上?
不想活了!
不管几个人在下面如何想,皇上喝了盏茶,情绪稍微冷静了下,他把茶盅放在面前的小几上,自己往椅子上靠了靠,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着,半响后,就在整个御书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受不住,脸色惨白,额头上有薄汗浅浅的渗出来时,皇上不紧不慢的开了口,“陈尚书,你说外头还欠国库银子是吧?还欠多少,你明个儿给朕一个总数。”
“是是,皇上您说的是。”这个容易,他回头就可以给皇上送过来。
主位上,皇上满意于陈志凌的痛快,看着他的眸子总算是去了两分的压力,“顺便,再和朕说,这些银子几天能收回来,由你去负责这事儿!不不,朕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收不回银子来,朕就拿你开刀!”虽然刚才陈志凌的理由十足,而且拨给军队的银两,粮食也的确是他亲自所批,可皇上还是对陈志凌这个户部尚书不满。
怎么就把国库给管的没了半点的余粮?
简直是太不负责任了!
若非是这会时机不对,他一准儿掳了他的官职,让他回自家喝西北风去!
“皇上……”陈志凌原本要推辞的话在看到皇上眼底流露出来的杀意之后,心头一颤,全身打了个冷颤,硬生生把滚到舌尖儿的话给换了,他磕头,声音生硬,“臣,谢主隆恩!”谢个毛的恩啊,实际上他心里真正想的是想死!
这半年多都没要回来的银子,他三天能要上来?
而且这其中牵扯的可不止一位皇子……
还有那粮食,皇上让他三天内筹粮,然后运送灾区,这个他倒是能弄个五万八万担,可皇上竟然要三十万担。
让他去哪里抢啊。
这不是逼他自己去找死吗?
可陈志凌不敢说。
垂头丧气的谢了恩,在皇上不甚耐烦的摆手下,他又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颤着身子退出去。
御书房的气氛又是一滞。
皇上冷眼看着几人,一声冷笑,“朕打算四天后派人去西北赈,拨银三十万两,粮三十万担,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
“皇上英明。”
“皇上仁心,乃西北百姓之福,天下万民之福也。”
皇上极是满意的点点头,都同意就好,也省了他再和这些人扯皮,浪费工夫,即是数目定好,皇上觉得自己可以做甩手掌柜的了,他看向旁边的丞相,直接开口道,“刘丞相,这次的赈灾人选就由你来负责吧。”看着刘丞相听到这话眉头微皱,似是有话要说,皇上直接打断他的话,“这人选的事情上刘爱卿务必要用心,仔细,一定要用靠谱,信得过之辈,朕不想这些东西交不到百姓手中。”
“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力。”
皇上揉了揉自己有些肿涨的眉心,直接起身,“成了,散吧。”
这皇上一走,几位重臣都退到御书房外。
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
最后,各自一声长叹,向着宫外行去。
宫里头的消息虽然传的隐秘,但沈博宇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当他听到皇上气的直接把两个户部尚书都发作了,心头一声冷笑,最后,更是在听到皇上要陈志凌三天内追回国库欠银时,眼神闪了闪,直接让来人退了出去,坐在书房内,他扭头看向对面同样眉头紧皱的肖先生,他的眉头一挑,“先生可是有什么想法要说吗?”
肖先生点点头,“在下觉得,陈志凌这次怕是要栽了。”
“嗯,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对于肖先生的这个说法,沈博宇也是极为的赞同,两人眼神闪了下,同时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算计,最后,还是肖先生摇了摇头先行开了口,“在下有时侯都觉失败,其实,您留不留我这个幕僚在身边都一样呀。”他每次想到的,世子爷都能第一时间想到,而且想的比他还要周全,这让他搓败的紧呐。
沈博宇微微一笑,“先生,您想的比我周全多了。而且,我不会天天在府里头的。”以后,他成亲,会有家人,有属于他和颜儿的家,有她们两个的孩子,这些都是他的命,他护着她们都来不及呢,哪里有时间天天来处理这些琐事儿?肖先生的思路和脾气都极对他的胃口,留着,很好!
肖先生自是听的出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不禁嘴角抽了抽,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过是瞬间就把思路转到了目前的正事儿上,“世子爷是想让咱们的人占了这个位子吗?”户部是个大部,他们的人虽然有些在户部,但能有能力一搏这个户部尚书位子的,却还真的想不出来,要是世子真的想要这个位子,他可就得费些脑子了。
沈博宇却是直接摆摆手,“这个位子咱们不要。”
肖先生心头松了口气,他微微一笑,“世子即是不要,那让我想想,世子可是想要拿这个位子换个人情?”
沈博宇眼底难得的带了抹笑意,点头,“对,这事儿你亲自去办。”
“世子爷放心吧。”
肖先生退下去,沈博宇坐在椅子上眼底一抹冷笑划过——最近,他那个好二弟可是跳的挺厉害的啊,有他那个亲爹帮扶着,颇有几分平西王正式传人的身份随在平西王的身侧出入西南大营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胆敢肖想起朝中大臣来?
他真的以为和这些朝臣交好,或是亲手提起几个大臣来,就能改变他现在尴尬的局面么?
即是这样,他就成全他!
户部尚书的位子,他送给他那好二弟就是!
这些事关朝堂上的风云容颜自是不曾得知,所以,尽管她忧心着西北旱灾,又在一天后实在忍不住给沈博宇送去了一封信,信里特意提了她身为大夫对旱灾疫情以及灾情过后所需要注意的几点,特别是对环境卫生的注意,以及出现灾情之后,若是有人死亡,尸体的处理方式等,她从多个角度,多种局面详细的述说了一遍,足足写了有五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