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笑着捏了捏怀里乐哥儿的小胖手,顺势把他要扯自己耳环的手给拍开,看着他不余遗力的又要继续,她赶紧从荷包里拿出一块枣糕塞到他嘴里,看着他伊伊呀呀的啃,容颜忍了笑坐在宛仪郡主的身侧,“娘,我不是和您说过嘛,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有些说话早有些说话晚,再说,乐哥儿还小嘛,现在也不过一周零几个月啊。”
对于乐哥儿不怎么喜欢走路,总是要抱着,而且不出声叫人这件事情容颜真的没多大担心。
因为她早就仔细检查过,乐哥儿是正常的,不过是属于说话迟的一类孩子罢了。
她在前世,还见过二岁多的孩子不会说话的。
多年后人家不照样健康,正常的很?
宛仪郡主却是不晓得她这些心思呀,只是一脸的忧虑,“哪里还小呀,这眼看着都要一周三四个了,竟然一个字儿都不会,颜儿你说,要不要娘亲改日带着他去法严寺请位大师来看看?”宛仪郡主嘴里说起了法严寺,她抬头看了眼容颜,心里却是猛的咯噔一声响,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颜儿,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和你赵姨去法严寺那次吗?”
“知道呀,娘您那次是想着帮女儿说亲的吧,呵呵,就是害的赵姨白走了一趟。”
宛仪郡主看着容颜的双眸,摇摇头,神色满是凝重,“娘说的不是这个。”她摆手示意李嬷嬷几个退的远远的,又吩咐李张两位嬷嬷,“仔细守好,我和你们小姐有话要说。”待得张嬷嬷几人都退的远远的,便是有人偷听也会被张嬷嬷她们第一时间发现,宛仪郡主方扭了头,一脸忧色的看向容颜,“那次的事情,你当真不记得了?”
容颜有些失笑,“娘,您想说什么啊,我就记得这些啊。”不过她又恍然,“娘是想说那次遇刺的事情?沈博宇不是说已经找到了那伙人,是一伙惯犯吗?虽然没有找出幕后主使人,但那一伙人都被沈博宇的人给灭了,即是帮咱们报了仇,也算是顺便帮着这附近的老百姓除了害,您是说的这件事情吗?”
宛仪郡主摇摇头,“不是,娘说的是那个大师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
“什么话?”容颜一头的雾水,她那天和好几个和尚都说了话呀,到底是哪个大和尚让她娘这般的印象深刻?
她在这里苦思冥想,旁边宛仪郡主却是坐立不安,看着容颜姣好清丽的面庞,心里头的担惊受怕越来越多,最后似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淹灭!她的耳边回荡着的全是法严寺大师的那几个字儿——凤命,何为凤?宛仪郡主是先大长公主的女儿,自然不会连这点知识都懂得,可是,她的女儿嫁的只是一个亲王之子呀,怎么可能会是凤后命格?
还有,这话若是传出去,颜儿焉有命在?
当初听到那句话,宛仪郡主的确是提心吊胆了好些天,最后还是容颜给她喝了月余的安神汤,刚巧她们从寺里回府不是遇了袭么,真真是生死一丝,这种生死边缘的刺激之下,宛仪郡主竟是真的也慢慢把那话给压到了心头最深处,似是给忘了,直到这会,刚才她自己提起法严寺,那被她直接沉封的记忆似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泻而不可收拾。
那句话直接就跳到了宛仪郡主的脑海里头。
差点没把她给吓的晕过去。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没忘过那句话,不过是基于自我保护,她选择了自我遗忘!
“娘,您到底怎么了?”
宛仪郡主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儿,又气又急,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傻孩子,你的心怎么能那么大,那大师说你,说你可是凤……命格……这话若是传出去个一线半点儿的,别说你,就是咱们整个府上,还有沈博宇都会跟着没命!”
“娘,原来您是担心这个?”容颜吃的一声笑,眉眼弯起来,“娘,那都是大和尚骗人的。”
说什么命不命的呀。
她呀,从不信命!
宛仪郡主大急,“你不信,自然有人信!”她看着容颜一脸的不以为意,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又以为她是年轻,不晓得这些属于皇家的忌讳,或者就是知道,也会因为不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而不在意,只拧着眉头道,“娘亲之前是糊涂了,以为自己忘了这事儿就不存在,却不知那大和尚还在,当时说话的时侯还有两个小丫头——”
容颜看着一脸担心的宛仪郡主,笑笑,“娘,大和尚已经被沈博宇寻了理由送去了边境,没个几年时间不会回来,那几个小丫头,我都已经把她们放到了庄子上,”是属于她自己的庄了,有人特意看着她们,不会有事的,宛仪郡主一听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些,可下一刻她又唰的站直了身子,伸手颤颤指着容颜,“你,你,你把这话和沈世子说了?”
“说了啊,我当时要善后,自然是要人手的。”
宛仪郡主坐下来,紧紧的抿着唇,看着容颜眼神直闪——
沈世子即是知道了这事儿,那么,他娶颜儿,有几分的真几分是为了这个命格儿的事?
容颜自是一眼看出宛仪郡主的心思,只笑道,“娘,我信他。”
“嗯,刚才是娘多想了,那个孩子是个好的。”她伸手把吃了两块糕点的乐哥儿抱回来,拿了帕子给他擦拭了嘴角,又小心的喂了他些水,把他交给一侧的奶嬷嬷抱下去,“咱们十三回府,没什么问题吧?我明个儿让李嬷嬷先回去收拾,你这边呢,要不要提前派个人回去看看?”
“就让玉竹和丁香先回去吧。”她们两个属于心思,做事沉稳的人,收拾,整理屋子正合适。
宛仪郡主点点头,“好,那我明个儿就让她们回去。”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宛仪郡主看着容颜明媚的笑,心情慢慢也跟着松快了起来——只是这种松快却是建立在几丝的阴霾之上,虽然容颜再三和她保证,当日的事情已经处理好,而且,沈博宇也把寺中相关人员都给远远的打发了,可是,孰知皇家残酷,天家无情,甚至亲眼看过皇权更迭的宛仪郡主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就那大和尚的几句话,容颜就绝不可能会嫁给沈博宇!
要么,嫁皇子。
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最后这条路,宛仪郡主激棱棱打了个冷颤——这事儿,她绝不会允许出现!
因着这个念头的突然出现,随后母女两人的相处虽然气氛温馨,可宛仪郡主的眼底深处总是多了抹忧色,容颜看着也没多劝,这种事情她劝也劝不了,再说,她心底何尝不压着一份的担心?宛仪郡主以为她不晓得这件事情的严重,她又哪里不晓得呀,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好不好?可她能怎样?难道说,主动退了沈博宇的婚,自己孤身一人缩到大山里却生活一辈子?
她脑子抽了吧。
再不然,难道自己进宫和皇上坦白说,你看看你信任哪个皇子,打算立哪个皇子为储,你就把我嫁给他吧,因为法严寺的大和尚说了,我是凤皇天命?皇上估计得把她直接给关起来,事后若是把她嫁给皇子则是好的,万一不成,说不得她脑袋都得跟着搬家!
重生一回,她可不想就这么掉了脑袋啊。
容颜也觉得憋屈啊。
她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不过是去了一趟法严寺罢了,竟然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她还不敢多说,万一宛仪郡主钻了牛角尖儿,要是从心里自责起来,她还得劝不是?
午饭罢,宛仪郡主便焉焉的对着容颜摆了手,“你且回吧,我咪一会儿啊。”
“嗯,娘您歇着,女儿晚上再来陪您。”
走在院子里,容颜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太阳,她咪了下眼,一滴泪落下来。
嗯,阳光太刺眼,害的她眼都开始落泪了。
回到屋子里,白芷山茶几女轮流打扇,屋子四角铺了冰盆,容颜只觉得有股子火气往上窜,邪火,她用力的压了两下,最终带了几分烦躁的吩咐道,“去,给我再添两个冰盆来。”抬头看了眼一脸诧异的白芷,她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脑门,摆摆手,“算了,别再折腾了,一会传到娘的耳里又是麻烦。”即是不添冰盆,她便扭头吩咐山茶,“再去给我端碗新榨的冰糖梨汁水来。”
“是,小姐。”
“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就是突然觉得挺累的,白芷,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半靠在软枕上,容颜咪了眼,声音里都带了两分的软绵无力,听在白芷耳中心疼极了,她抿了抿唇,轻声的劝着,“小姐您是累了吧,奴婢早就劝您了呢,您看看您,一做起事情来就连饭都要忘记吃,看账写东西,哪样不是要用脑子的?您偏不听,还不许奴婢和夫人和沈世子说,现下知道累了吧?”
“嗯嗯,好白芷,你就别唠叨我了,让我静一会呀。”
“嗯,小姐您歇着,奴婢给您打扇。”
容颜点了点头,索性整个人都躺了下去,咪了眼小憩——脑海里的场景乱的很,一会是前世的,一会又是这一辈子的,还有,她竟然做梦梦到自己和沈博宇成亲,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可是,就在她们要拜堂的时侯,突然从天降下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对着她和沈博宇当头打了下来,沈博宇想也不想的往外推她,自己则被那棍子打中……
她吓的大哭,抬脚往人群里头冲过去。
可是,天空飞来一只鹰,竟然伸了长长的利爪,把她给抓起来飞远……
她又急又气,使劲的挣扎,甚至使出银针去刺那鹰儿。
半空中风声呼啸,那鹰儿一松爪子,她从空中往下坠,吓的她惊醒。
原来是滚到了地下,全身剧痛。
她揉揉有些发胀的眉头,手扶了脚蹋起身,外头侯着的白芷几个已经听到了动静,挑帘进来,看到容颜这个样子不禁唬的脸都白了,“小姐,您这是怎的了?可有摔坏了哪里?”山茶却是已经转了身子,拔脚朝外跑,“奴婢去唤大夫——”
“山茶回来,不用去,我不过是跌了一下,好着呢。”
“可是小姐,您是从榻上跌上来呢,还是让大夫仔细瞧瞧吧?”
万一跌坏哪里呢?
“不用,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来着,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说着话已经扶了玉竹的手在一侧的椅子上落坐,伸了伸手脚胳膊,“你们看,真的没事。”
山茶小声的嘟囔着,“不是有句话说啥,医者不自医嘛。”
容颜似笑非笑的嗔她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奴婢去给您打水梳洗。”山茶一溜烟的跑出去,屋子里几女都笑了起来。
重新净了面,挽了个家常的鬓发,容颜这会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刚才只是被宛仪郡主的紧张情绪感染,站在院子里她就突然而然的涌上一股子委屈,她好好的现代不待,做什么非得让她穿到这里来啊,这里没有空调冰箱风扇都没有,空气倒是新鲜,可能当饭吃吗,夏天一动一身的汗,稍一不慎要捂出痱子来了,冬天则是滴水成冰,把自己包裹成桲子还冻的直打哆嗦。
这样的鬼地方,她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她觉得委屈!
可瞬过一觉,被那场恶梦一搅合,容颜却不知不觉得抛开了心头的纷杂,只担心起和沈博宇的婚事来。
她梦里可是婚事没成的呀。
难道说,两人的婚事还要起波澜?
不过转而她就笑了,有经验的老人家不都说,梦是反的么,嗯,她做了恶梦,这证明和沈博宇的婚事是好的!
半下午的功夫转眼而过。
晚上用过饭,容颜哄了老太爷回到院子,自己也歇了下去。
翌日一早,李嬷嬷便过来唤了玉竹和丁香两女,几人带了些东西,一行有十几名丫头婆子赶在中午前回了城,容颜觉得自己没什么精神,就着人把乐哥儿抱过来逗着她玩儿,小家伙仍是不出声,只朝着她伊呀的笑,逗的狠了便急眼,朝着容颜手上,脸上的拍过去,有了之前的那一回,容颜可不会由着他抓中呢,她伸手便也在他胖呼呼的手背上拍一下。
小家伙以为容颜和他闹着玩呢,坐在容颜的怀里咯咯直乐。
宛仪郡主在不远处的竹编滕椅上和几个庄子上的管事婆子说话,大后天就是十三,她们要回去,可这庄子上的人也是要过节的呀,所以,宛仪郡主趁着这个时间把一些过节的章程都定好,每家每户二斤肉,三斤白米,五斤白面,另有一个五两的红封,当然,管事的还会更多些,就这些,让庄子里的人是各各对着宛仪郡主感恩戴德,甚至有几户人家在她们母女住的院门口磕了头。
容颜也不管这些,只懒懒的和乐哥儿玩闹,等着用午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日头渐渐移到了正头顶。
宛仪郡主对着几名前来回事的婆子笑道,“这些事儿就到这吧,有什么事情明个儿再说。”她笑着摆摆手,让她们退下,自己则端了丫头递来的茶抿了两口,远远的听到有乐哥儿银铃似的笑声传过来,她扭头,看到院中另一个角落的葡萄架下,容颜和乐哥儿两人在那里正玩的高兴,自家的女儿和个孩子似的拿了块糕点在逗乐哥儿,眼看着乐哥儿伸手够到,她却抬手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来回几次的反复之后。
乐哥儿不干了,气呼呼的坐在铺了薄锦垫的木桌上不动了。
容颜则是哈哈大笑,用着得意的眼神望过去,“来,乐哥儿喊声姐姐,这些点心都是你的哦。”
乐哥儿看着自家姐姐那没啥形象的傻样儿,翻了个白眼儿。
“好了,你又欺负乐哥儿。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身后,传来宛仪郡主温柔的嗔怪声,容颜嘿嘿一笑,伸手把糕点塞到乐哥儿手里,一脸的理直气壮,“娘,我这是教他说话呢。”
宛仪郡主+乐哥儿,“……”您说瞎话可够说溜滴。
母女一块用过午饭,乐哥儿已经在奶嬷嬷的怀里睡着,被抱了下去,宛仪郡主觉得精神还好,便和容颜说些过节的事儿,又把京中各府诸事,以及哪府哪位太太的性情,各家奶奶的忌讳,各王公贵族家的亲戚关系,谁和谁家不对付等一一的和容颜述说了一遍,其实这些事情她以前都和容颜说过,但她一想到容颜年后就要出嫁,宛仪郡主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剜出来让容颜一块带过去!
容颜一脸受教的听着,母女两人正说的仔细,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还没等宛仪郡主有所反应,帘子掀起来,庄子上的管事并府里的内院管事嬷嬷一并出现,看到宛仪郡主母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三小姐,两位赶紧回府吧,侯爷,侯爷怕是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