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折半,雪雨落岁山,骤然而来的雨夹雪将斐惊蛰浑身上下淋地透湿。
他独自一人坐在镜水湖畔岸边的石头上,腊月里的凉风飒飒,风雪入寒,却也不及他心底的半分凉意。
胸膛三个血洞,不深不浅,也没有多疼,身子不疼,心里疼啊。他斐惊蛰竟然会败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中,而且是以那种压倒『性』的方式,都不能说是败,可能用殴打来形容更合适。
将军府的少将军,当今皇后斐文秀的弟弟,唐国军部的青年才俊,神都无数少女的白马王子,就这么被殴打了,堂堂正正的殴打。
这让斐惊蛰很诧异,然后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拳头,怀疑教自己拳法的人,还有曾经跟自己比试过的人,是不是全都在骗自己。
斐惊蛰看不起神都那些纨绔子弟,甚至看不上他爹,特立独行的躲到岁山深处修行,这本来是他很自傲的事情。
他用行动证明,他与那些人不一样。
可事实上呢,好像只是心高了些,气傲了些。
多年以后,有人问过斐惊蛰,影响你一生的那个画面发生在什么地方,他每次都会脱口而出:“岁山,皇陵,镜水湖畔。”
一直到宁红豆的身影快要消失看不见的时候,斐惊蛰才突然起身,一路狂奔追了上去。
他心里有满肚子的疑问:“你是二境,我也是二境,为何差距这般大?”
“你剑气萦绕,应该是剑修,可不用剑,单单两根手指就比我的拳头强,这是为何?”
“戳在我胸膛的三指是什么剑决?”
“还有,你说我拳打的一般,你是很强,可我这一般要以何改进?”
“你不能打完人就走,话必须说清楚,不能不负责,还有,你确定自己能看懂地图?岁山这么大,按你这种『乱』闯的架势,天黑都到不了目的地。那个叫什么豆儿的,你给我站住!”
……
白日里的洛阳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有临街拼命吆喝叫卖的小摊小贩,有坐着娇子大腹便便的权贵富商,有隆冬腊月依然摇着折扇臭显摆的风流公子哥儿,有拎着刀剑肌肉壮硕唯恐别人不知他是走江湖的莽夫,还有一些花枝招展娇声细语香气扑鼻的女子……俗世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这是一座繁华的城池,这是一座如诗如画的城池,这也是一座糜烂的城池。
糜烂中满是腐朽,腐朽里夹杂着肮脏,还有铜臭跟恶毒。
长乐客栈距离这些糜烂腐朽很近,仅仅隔着一条街,街那头就是永欢坊,再远点是夜市坊,再远就是安宁坊、长吉坊等等。
门板已经被揭开,所有的窗户都在通风,冬日的暖阳晒进去,六个少年全都起床了,就连挨了板子的三位都一瘸一拐的打扫起卫生来。
按照宁红豆的想法,客栈会被分成上下两个区域,一楼大堂整个开辟出来,全部用来招待酒徒食客,二楼除了他们自己的房间,剩下的布置成精致些的套房,供给住宿之用。
从清早一直忙到正午,整个长乐客栈的门面终于打扫干净,里面不说,如果只是从街上望过去,已经算是能入眼了,虽有些陈旧,可是干干净净。
管竖横、芹菜跟鹿严挨了板子,重活自然不能做,所以大部分登高爬低都让陈余生承包了。原本就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这时候满头大汗,蹲在地上直喘粗气,他可不是剑修,严格来算,他的肉体力量可能都完不成穿甲,他最强的是符咒,以符力致敌。
中午的饭是芹菜烧的,小葱拌面,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