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盛先生只能等,只能在把所有该说的都说完之后,默默等着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不管哪个选择是什么。
但是盛先生对自己的老朋友,还是有信心的。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好,但是……我来想办法,你给老子好好活着,我……我不想再埋下去一个了。”
对面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盛先生说道。
“我这辈子,埋下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我尽量吧。”盛先生苦笑道,长出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问题。”
那声音突然再次问道,吓了盛先生一大跳。
“什么?”
盛先生有些紧张地问道。
“出去之后,我应该认识你吗?”
那人换了一个有些调皮的口吻,说道。
“你随便吧,想认识就认识。”
盛先生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放下了一个千斤重的担子。
“那好吧。”
盛爻本来一直在后面等着盛先生,但是他一下子停在那,就没怎么动过地方,着可盛爻给吓坏了。
她还以为是盛先生突然又看到了什么幻觉,但是盛先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是走着走着突然就开始发呆一样,但是情况看上去可比发呆要严重得多了。
安倱在戒指里带着,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自己在一旁干着急。
盛先生停了多久,盛爻就在一旁等了多久。
终于,盛先生动了,却只是走到了一旁,坐了下来。
“怎么了?”
盛爻紧张地问道。
“没怎么,你这什么表情?”
盛先生抬头,就看见眉头皱在一起的盛爻,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的语气听上去是真的没有问题,云淡风轻不说,甚至还带着几分释然。
不过这种状态,吓得盛爻更不敢动了。
本来他们给所有见到幻觉的守夜人,定义都是半截入土,马上就要离世的存在。
而在这个前提下,如果这个人突然看开了,云淡风轻了,事情看上去就严重多了。
盛爻紧张地看着盛先生,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哦?刚才啊……突然想到了点事情。”
盛先生笑着说,揉了揉盛爻的头发。
“你是……累了?”
盛爻深吸了一口气,蹲了下来,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话,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盛先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揉她的头发了,甚至可能从北城天街出来之后,他就不再把盛爻当成是一个需要关注的小孩子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盛爻的存在,就仿佛一个随时都会咽气的瓷娃娃,盛先生需要倾尽所有,跟死神抢时间,把盛爻抢回来才行。
所以他没时间照顾她,即使短暂地相聚,都要把所有时间利用起来。
同时,跟盛爻太过亲昵地话,他会舍不得走。
所以父女俩最后的相处,都被漫长的时光,磨成了细沙,泪水一冲,就几乎剩不下什么了。
盛爻已经无数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所以生先生的手一伸出来的时候,盛爻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她有些颤抖地看着盛先生,却又怕眼泪直接掉下来。
“我?不累啊,有什么好累的?”
盛先生有些奇怪地看着盛爻,开口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
盛爻把头埋在了胳膊里,摇了摇头,闷着声音回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突然……你这一路过来,都不累的吗?”
她有些逻辑混乱地问道,整个人都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盛先生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默默坐在一碰,等着她哭完。
“老爹……我……我突然很怕。”
盛爻忍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住了。
她就是突然很想撒娇,很想无理取闹。
小时候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包子,最后换来的是一连串的悲剧,盛爻甚至已经不敢奢求什么了。
有几次和邦妮的大学室友们逛街,年轻的姑娘们,肆无忌惮地笑闹着,交换着和盛爻格格不入的观点。
在那些女孩子看来,做一个足够自立自强的好女孩,标准就是,只随意取用父亲和丈夫的钱,从不放弃自己工作的权利。
但是在盛爻这,即使是跟盛先生,她都不敢随便撒娇。
后果太严重了。
可哪个孩子没有被心疼的需要呢?不管男孩子女孩子,也不管他多大的年纪,在家人面前,偶尔撒个娇不也是无关痛痒的吗?
说完了那句话,盛爻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关闭多年的阀门一样,猛地扑了上来。
她趴在盛先生的肩膀上,还不敢太用力,只是眼泪关不住了一样,疯狂地往外跑。
“我……我好怕……怕你、怕你……我也不知道……”
盛爻的语言功能这会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她几乎很难把几个句子完整地说出来。
戒指在她手上微微转动着,里面的安倱想要出来,却被困住了。
他只能轻轻摇动着镇魂铃,让她稍微好受一点。
一股微弱的温度,从盛爻的手指,一直流到了她的心里。
在盛先生看见幻觉之前,盛爻始终觉得自己肆无忌惮。
反正这条命已经是从死神那抢回来的了,好好照顾就好了。
死亡这件事情,她早早经历过了一次,苟延残喘之下自然而然地开始蔑视起在远处等着自己的,带着镰刀的斗篷男。
但是突然有一天,盛先生开始要和那个男人交锋了,盛爻一下子开始慌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所有肆无忌惮,都没有了屏障。
她原来以为自己躲过了那把巨大的镰刀,后来才发现,其实是盛先生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死神不断落下的镰刀,明明已经千疮百孔了,还要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