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了别毓楼的门口,幺幺已经听到了车厢外面传来的小厮,热情招呼客人的声音。华灯初起,正是这一行当开始苏醒吸金的时刻了。
幺幺就想伸手撩帘子,车厢外面已经快她一步的,一双手儿撩了进来。
白雪噙着笑意,对她说道:“是我抱你出去,还是你将帏帽放下来?”
幺幺身上的雪氅,脖子后面还有一大块布下垂着,原来幺幺并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后来在街上的时候,看到有些人将其折了过来,蒙在了头顶上,就仿佛前世卫衣的帽子似的,幺幺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所谓的帏帽。
邀月国寒冷,很多路上走的人,就用它来遮挡风雪和御寒。
白雪这么说,幺幺顿时了然,她伸出手向后扯了帏帽过来,白雪随即靠近她,帮她将帏帽向下扯了扯些,掩住了一脸娇容。
直到他确定走出去不会让人瞧见了幺幺的容貌,才退开了身子,说了声:“下马车吧。”
夜间来别毓楼的人很多,人来人往的,其中不乏有一些像幺幺这样扣低了整个帏帽的人,是以幺幺这样并不突兀。
毕竟,隐瞒真实身份进出风月场所的,也大有人在。
白雪牵起幺幺的手,不待她甩开,就大踏步走进了楼里。
等到了幺幺进了他预备的房间,他又吩咐了人很快地送来了泡浴的木桶和热气腾腾的香汤。
这对于手冷脚也冷的幺幺来说,真的是及时雨。
关上了门之后,幺幺就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一除去,美美地溜进了暖暖的桶里。
轻烟缭绕,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冰凉的小身躯。幺幺满足地舒了口气,微微眯了双眼。
此刻,她的心里不是没有疑问。比如,白雪为什么隐瞒修气者的身份,偏偏做一个青楼里的掌事男人;比如,他怎么就那么及时的恰好赶到了她的身边,他怎么就知道了她被雪琉璃带出了雪唱城?
可说起来,她和白雪之间,毕竟还没有熟稔到那种,可以坦诚相待的程度。白雪身上有秘密,她幺幺自己,何尝不是背负着不能与外人言的包袱?
想起父亲蓝情,想起亦师亦友的莫姨,想起心爱的男人梨白……幺幺被热水氤氲得霞红一片的脸庞上,飞快地闪过黯然。
她现在身在雪唱城,不得自由,而梨白他们呢?
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而因为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敢去打听承天王朝的所有消息。这种似乎被闷在笼子里般的焦灼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当务之急,只能是尽快的恢复自己的能量!
只有强大了,自由了,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才能随心所欲地去找寻自己重视的人们。
直到将自己泡到了四肢暖柔,水温有些低了。幺幺才从水里出来,套上了衣裳,吩咐外间的人,进来将木桶收掉。
然后,便是丰盛的晚膳,由白雪浅笑吟吟地送过来。幺幺看着满满的一桌子,有些失笑道:“你今天给我整的这么大一桌,我怎么吃得完哪?”
白雪嗔怪地斜睨了她一眼,收了笑容埋怨说道:“你吃不完,难道我就不可以坐下来一起吃吗?”
“坐坐坐。”幺幺赶紧说道,顺道将一双筷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白雪这才添了笑容,挨着幺幺就坐了下来。
幺幺拿起了酒杯,敬了敬他道:“那我便借花敬佛,谢谢白公子救命之恩了。”
一杯酒,幺幺仰头而尽。
可惜了没有毒药在里面,幺幺心里不无遗憾地想道。
白雪听着幺幺这话,只是微微眯了眼,同她饮了一杯酒后,才缓缓说道:“幺大人忒的没诚意,这哪是借花献佛,这分明就是白吃我的。”
幺幺眨了眨眼睛,不解。
白雪一笑,伸出一只手对着幺幺,嘴里念叨起来:“上次的银两,早就从账上划光了。”幺幺之前来,都是大叠的银票直接塞给他,然后在楼里花费了多少,再让人从她的帐上划下去。
啊?
幺幺有些茫然,不过,白雪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印象起来了。她上次给白雪的银子,是好一阵子之前了。后来,到了拜托他买毒药的时候,她也没给过银子。等到了城主府的时候,她又把送银子给白雪的事情给忘记了……
顿时,看着这满满的一桌子菜,幺幺有些下不了筷子。
白雪说的没错,这桌子分明就是白吃他的。
想他一个在青楼里讨生活的,哪有那么多的银子给她垫上?幺幺一时间就有些不安起来。
“我差了多少银子?”
幺幺低声问道。
白雪伸出了五根手指,笑眯眯地说道:“不多,就五十万两银子。”
幺幺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是在过去,她才不愁这笔银子。可眼下,她已经被雪琉璃赶出了城主府,自然就再没有理由回去那里蹭银子了。
愁。
她去哪里筹集五十万两银子给白雪?
哎,可惜了那些置办下来的金银首饰……不知道雪琉璃介意不介意她去把那些拿回来?
算了,这个问题想都不要想。
白雪见幺幺苦着一张脸,脸上就笑得越发柔情了。
他轻声安慰幺幺说道:“幺大人莫要愁,这钱啊,还是我暂时给你垫上就成。”
幺幺摇了摇头,说道:“那怎么成?”
想了想,幺幺问白雪:“你们别毓楼的主子呢,是哪位?”
白雪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给她。幺幺笑得有些尴尬:“呃,我想找她聊聊。”
欠了人家钱,总得好好打声招呼吧。
真让白雪给她垫上,那怎么成。
就见白雪笑眯眯的,说:“你有很紧急的事情?”
幺幺点了点头。
就听白雪敛了脸上的笑容,换了副认真的面孔,轻声问道:“什么事情?”
幺幺有些窘然,说道:“我想谈谈这欠钱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
白雪笑了,说道:“这是小事。”
幺幺已经苦着脸,这对她可是大事啊。
白雪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幺幺的碗里,说道:“你要想现在还呢,还是?”
现在还,哪有钱?
幺幺只好摊手,说道:“想来你也知道,我眼下没钱了。”
白雪点了点头,没钱好哇。
幺幺继续:“如果你们主子肯让我宽限上一段时间的话,我感激不尽。”
白雪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肯。”
对视幺幺有些迷惑的神情,白雪“嗤”的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就是这别毓楼的主子。”
我就是这别毓楼的主子。
话很轻,幺幺听得有些怔愣:“你,你就是这别毓楼的主子?”
见白雪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幺幺心里终于翻腾起了奔涌的波浪。
白雪他,竟然就是这别毓楼的真正幕后人!
谁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