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五十个唐人由一个女人带头!
一群羊让老虎率领会很棘手,可现在是一只羊来统率着一群狼。太好了!
额托族长一路心急火燎的率队奔行,他现在只担心到嘴的肥羊跑了。只是这该死的大雪让人视线不清,如果唐人四散逃跑,这辽阔的草原上还真不好找。
幸好大汗派来一位尊敬的萨满大人,长生天赐予了他鹰一样的眼睛,让他为自己的族人指明猎物。所以一听说猎物掉进了陷阱,额托立刻亲自带领三百名族中勇士从东北方进攻,让萨满大人和儿子杜尔率领二百名勇士从东南方包抄,切断唐人后路。西面就是呼坨河,不怕他们能逃上天!
隔着一里多地,额托摆手让勇士们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是调整队型的最好距离,随时可以发起冲锋。在这种鬼天气里长途奔袭对马力消耗极大,而且族里勇士陆陆续续到了二百人,后面掉队的人很多,要等等他们。
额托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利用调整的时间,他仔细观察这山丘上的那帮唐人。
那就是一群待宰的羊羔,连逃跑都不知道,难道还想接着前面的小斜坡冲下来不成?长生天保佑,唐人竟然竖起了军旗,这是要死战吗?
一会就追着军旗杀!唐人是绝不会丢掉军旗的,否则就算打了胜仗也会被统统斩首!
额托把刀挂在马鞍上,取出弓挂上弓弦。这种大雪天会极大缩短弓的使用寿命,弓和弦要是见了水就射不远,爱护弓箭的突厥勇士都会等到临阵之前才挂上弓弦了。怎么后面这帮兔崽子乱哄哄的,长生天在上,打完这仗我一定要严肃军纪!
额托正要大声喝骂,突然发不出声音来了,一支雕翎箭贯穿了他的咽喉!
方岩一箭射出,不由得兴奋的一声低吼。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个土丘三面陡、一面缓,突厥人一定会从缓的一面发起冲锋,而且突厥人在冲锋前一定会在这里休养马力。方岩他们一什人马和另外十个手头够硬的兄弟藏在地下,再埋上土雪,就等着杀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万一突厥人不在这里修养马力怎么办?打仗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现在人少打人多,必须赌一把!
鹅毛大雪很好的阻碍了视线,藏在地下伏兵不但没被发现,甚至他们等冲出来后突厥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二十个伏兵排成一个箭头,咬着牙向突厥人冲去。他们就是要打乱战,决不能让突厥人整队,更不能让他们上马!
前锋团就是出亡命徒的地方。比狠?谁有我们狠!二十人狂叫着,向三百人发起了亡命冲锋!
方岩和史老七是箭头,趁着混乱高效地收割着生命。史老七双手握着一把陌刀。这是大唐的制式军刀,重十五斤,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以腰力旋斩,挡者人马皆为齑粉。
方岩用布条把横刀绑在了手上,这是防止刀把染了血发滑。瞬息之间他就斩了几个首级,可刀也崩出了无数缺口,变成一把锯子。方岩费力的甩掉这把锯刀,从背上又抽出一把刀。这次方岩不再用刀格挡,他只抢攻,每次都抢在突厥人砍中自己前的一瞬间一刀毙命。渐渐的,方岩发现那种自如的用刀感觉又来了,整个世界仿佛有种奇异的节奏,他只是随着节奏在挥刀……
韩利竟是个神箭手!这个平日里的畏畏缩缩,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半大孩子摇身一变,呼吸均匀,动作流畅,就像在家干农活一样有条不紊,弓弦一响必定有突厥人倒下!韩利全神贯注的射箭,连鼻子上挂的清鼻涕都顾不上吸溜一下。
方岩又惊又喜,立刻把身上背的箭壶丢给了韩利。韩利紧紧跟着方岩,他发现无论方岩走到哪里都会杀出一小块空白区域,他正好能在这里从容地张弓搭箭,最初接战时的紧张早已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定北校场,每射一箭都期待着长官能为自己叫好。
朱佑俭兴奋的嗷嗷怪叫着。在他看来一刀一枪跟人拼命的都是笨蛋,他猫着腰象耗子一样满地乱窜,手里拿着一只火把只管点马尾巴。着火的突厥战马发了狂般的乱撞乱踩,搅的局面混乱不堪!方岩说要让场面越乱越好,老子一个人制造的混乱比你们这些笨蛋加起来都多,哈哈!
二十个亡命之徒成功搅乱了突厥人的队形!机会来了!杨黛高举长剑、白衣飘飘,带领剩下的三十骑和五十来匹空马发起了冲击。一里地,略微下坡,马速正好可以提升到顶点,势如奔雷闪电!
速度太快,突厥人只来得及射了一轮箭,骑兵就冲进了阵中。方岩之前给的命令简单明确,决不恋战,跟着杨黛向前冲,毫不停留地穿透对面的阵型!
杨黛身后的张慎吼声如雷,手里大铁鎚闪电般击出,每吼一声就有一人落马!杨黛那边没有任何声音,长剑挥处衣甲平过,漫天血花中生命飞速凋零,这种沉默的杀戮更让人胆寒!
人数的多少此刻已经不是关键。不成阵型的士兵面对骑兵冲锋就是一场噩梦,沸水泼雪一般,骑兵已经穿透了敌阵。杨黛拨转马头,毫无怜悯地进行第二轮冲锋!
战场无比混乱,刚交战就失去了主帅的突厥人各自为战,被骑兵一次次切割、粉碎。夜色将至,趁着混乱和大雪,方岩和史老七他们偷偷撤出了阵地,骑上战马与杨黛汇合一处。
然后大唐铁骑停止了直线穿插,而是围绕混乱的人群不停转圈,不停射箭。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我想活下去,你就必须死!这就是战场。
……
这场五十骑对三百骑的屠杀进行到最高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从天而降的箭雨无情的覆盖了唐人和被屠杀的突厥人。
无差别攻击!猝不及防的大唐骑士顿时有十几人被射下马来!
来的正是突厥萨满和部落长子杜尔率领的二百骑兵。他们本来绕在南面等待溃败的唐军,久等不至才发现军情有变,于是前来驰援。
一阵低沉的鼓声传来,这声音似乎是从心底响起,让人的血液忽地冲上头顶,此时山丘下那祭祀的鲜血图案突然放出了妖异的血色光芒!一直被屠杀的突厥人停止了四散奔逃,眼睛也变的血红,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朝唐人疯狂的扑了上来!刀砍在他们身上似乎不再有任何感觉,他们象疯狂的野兽一样用牙、用指甲不顾一切的撕咬唐军,甚至彼此撕咬。灵智已经完全泯灭,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活着的生物!
那个萨满站在一架巨大的马车之上,赤裸上身、浑身浴血,高举鼓槌在敲击一面纯黑色的大鼓。他用骨质的匕首在胸膛上、脸上割出了深深的伤痕,眼睛闪着妖异的红光,咒语以嘶吼的语气念出。
蛮族萨满在燃烧突厥人的生命!
杜尔咬着牙,指挥手下射杀眼前所有的人。不管是族人还是唐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因为他知道萨满是在向兽灵献祭生命,这些被包围的族人暂时获得野兽力量是有代价的。无论这场战斗是输是赢,这些人都会因为身体透支而悲惨的死去。
战局在瞬间逆转!
刚才在外围射杀突厥人的唐军顷刻间成了被射杀的目标,他们死死拖住的对手反过头来拖住了自己!仅仅五十人的唐军转眼间就只剩一半,最不幸的是他们已经没有阵型,都在各自为战。唐军虽然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群不死不休的野兽!
苍穹下风雪中,所有人都在舍生忘死的厮杀。这一刻他们还活着,下一刻就会永远的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方岩早已浑身浴血,一直和他背靠背的韩利带着哭腔嘶声大喊:“方大哥,别管我了!”他现在明显感觉到方大哥在喘着粗气,动作越来越慢。方岩身上挂的彩大多数是因为舍身救他,如果不是方岩他早就死过不知多少次了!
不过方岩并不慌乱,王少阳比武后他的刀法飞一般的进步,他甚至是在渴望一场真正舍生忘死的战斗。生死之间,方岩的心中又升起了那股饥饿的感觉,他的双眼锁定住了那个赤着上身敲鼓的萨满。萨满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色光芒,就像一个烧红了火炉,这种血色正是发疯的突厥人眼里的血红!难道只有自己看得到吗?这么明显你们都看不到吗?方岩大惑不解的东张西望,这一刻他和杨黛四目相交,发现她眼里也有同样的神情!
方岩再也顾不上管韩利,一声长啸,挥刀向蛮族萨满的车架冲去,一路血光大盛,当者立死!
昏黄暮色里,杨黛一袭白衣冲天而起,似是乘风而舞!突厥人射来的箭纷纷弹落在地上,杨黛一剑光寒,直奔鬼怪般的萨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