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已然宵禁的长安内城一片漆黑寂静。清虚道长强打精神从马家娘子床上下来,摸黑往道观走去。折腾了整整一夜,腿有点发软,如果不是明日清晨国公夫人要去观里上香,他是绝对不会从温柔乡里起身的。
天阴的厉害,不见半点星光,巷子里一片漆黑,清虚一不小心差点摔了个跟头。扶着墙定了定神。清虚不禁回味起马家娘子满身细汗,丰满的身子不住扭转颤抖的样子,三十出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娘们真是尤物!
清虚随手一招,一张符无风自燃,随即反手在自己眉心一点,眼前道路顿时明亮了许多。清虚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往前走,虽说身子发虚头脑发晕,可这种事后的满足感很爽。
不远处突然有狗狂吠不止,马蹄声中一队巡城兵马快速奔去。清虚下意识的绕道而行,深更半夜的他可也不愿跟这些丘八多费口舌。又往前走了几步,路一下亮了起来,清虚奇怪的抬头看了看街角的灯笼,这种号称气死风的灯笼可不怎么明亮,光应该来自前面的街角。
周围静了下来,不但狗吠停止了,好像所有一切都屏住了呼吸。街角后面是一个黑色人影,亮光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清虚眯眼细看,可就是看不清对方面目体态。这情形就像直视太阳一样,不但看不清,反倒让人眼花。不过清虚并不担心,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纯正的道法气息,这种气息只属于修行境界极高的道门前辈。
“敢问是哪位前辈?晚辈清虚有礼了。”清虚连忙稽首施礼,心中暗自诧异,难道因为自己不守清规,竟然有执掌戒律前辈来惩戒?
那人影并不搭话,径直象清虚走了过去。说走并不确切,其实是漂在半空、足不沾地蓦然而至。
“前辈有何差遣?”深夜中的这等场面极是诡异,清虚依然躬身问话。对方身上毫无杀气,甚至并未施展道法,仅凭自身境界蹈虚而至,有这种修为境界的前辈绝不会为难自己这个小人物。
人影的手轻轻放在清虚头顶。这是师长探查弟子进境的常见姿势,清虚赶紧手掐法诀,屏息凝神。
清虚突然听到啪嗒啪嗒两声,是鞋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发觉自己身体边轻了,向上升了起来。然后他低头看见那人影像是一口气吸干了水囊,然后随手把水囊丢弃在地。
一团血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件道袍轻飘飘的盖在了上面。
这是我的道袍啊!那团血肉依稀是个人,那,那难道是我?这是怎么回事?
清虚最后终于看见了对方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就那么漠然的看着自己。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像人吃肉时不需要满怀杀机一样,进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人影对清虚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
远处狗吠声再起,夜色黑暗如故,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
这是间很宽敞的地下室,牛油大烛照得亮如白昼,一切都干燥整洁,没有一丝异味。
几个人正聚在一切聊着什么,根本看都没看走进来的方岩和张有驰一眼。只有一个人抬头扫了一眼两人,算是打了招呼,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唐默然。
张慎随后走了进来,既不寒暄招呼,也不相互介绍,径直走到一排架子前面,伸手掀开了罩着的布。架子上挂着十几把铁钩,挂了十来团肉,赫然是十来具萎缩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道:“半个时辰前在内城发现的,是玄都观的清虚道人,大家先看看。”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尸体,还时不常用手捏一捏、用鼻子闻一闻,活像在菜市里挑拣肉食。
看着墙角暗红色的痕迹,踩着脚底刚刚铺好压实的熟石灰,方岩好像闻到了一丝并不存在的血腥气,天知道这间屋子里发生过多少毛骨悚然的事情。
一位枯瘦的老者变戏法般卸开尸体,扫了几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眼,就说:“无外伤、无内伤,非外力致死。”
唐默然也从尸体上拔出一个细针,一寸寸仔细看完,“不是中毒。”
一个浑身罩在黑斗篷里的人探出一张符纸,符纸嘭的一声化为飞灰,“未出头七,三魂七魄却不在附近。”他是声音很是奇怪,完全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