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冬的戈壁急行军是件苦差事,好在比跟张有驰的黄昏山谷之旅好得多,启明有衣食、无风雪,只需循着马蹄印一路前行就可以了。
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追逐,叠罗支的营盘已然在望,方岩终于确认了叠罗支的行军方向并非王庭,而是定北。大概是没脸回去了吧?方岩冷笑腹诽。
星光寂寥,北风刺骨,王庭狼骑在河边一处地上较高的土坡上休息。无论是何等精锐都有疲惫的时候,特别是在一次失败的任务之后,不足一千五百骑的狼骑正在疲惫和挫败中熟睡。他们实在不愿醒来,两天后等待他们的将是可汗严厉的惩罚。
一百人该怎么偷袭对一千五百人?长夜将尽,方岩还是想不到办法。冬天最好用的招数是火攻,可狼骑没有在树林里扎营,而是选择了一条河边,非是知道有人偷营,是取水方便的生活习惯帮了他们大忙。如果蛟龙没留在五宗峰就好了,把一条龙扔到营盘里光吓就吓死他们了,方岩胡思乱想。可没事谁会带着一条龙出门,怎么管饭?
思忖再三,方岩看着升起的启明星决定试试运气。
冬夜扎营必须点火取暖,否则一觉过后很多人就起不来了,问题是戈壁上的火光隔得老远就会被发现。不过面临火光之中的营盘,周围的黑暗区域往往就是偷营人的心理盲区,所以狼骑行军必设暗哨。
漫长的一夜终于熬了过去,又冷又困的暗哨站起身来活动僵直的手脚,心想至少白天能在马上补个觉。
突然间自己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一阵冰冷在咽喉上横拖而过,他用力挣扎扭动身躯却被死死按住……很快,甜美的黑暗淹没了他的所有意识。
方岩把刀上的血一甩,第一个向营盘摸去,身影模糊的黑信徒们呈扇形紧随身后,满身杀气。
黎明前是睡眠最沉的时候,一名狼骑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嘈杂的厮杀声,偷营!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条件反射般翻身拿刀,但是晚了,一条铁锏把他的脑袋打成了一个烂西瓜,然后风一般飞奔而去。
黑信徒旋风般卷进了阵营,敏捷无比的绕过马匹,杀伤尚未完全清醒的狼骑。他们一击即走,从不补刀,迅速扩大着杀伤和混乱。
开战前方岩就给这帮缺乏经验的家伙们补了课,这次追击是持久战,所以杀伤比杀死更合算,伤一个人至少要有一个人照顾,相当于有效减员两人。何力居然问丢下伤员不管不就行了吗?方岩反问:如果你我两人一起上阵,都知道受伤会被丢下,怕是一开战比我逃的更快吧?要是打起仗来人人只求自己活命,那就是毫无战斗力的乌合之众,所以任何军队都不会轻易抛弃伤员。
短时间内狼骑就遭受了巨大损失。因为在睡觉时没有脱掉盔甲,这让他们的灵活性大打折扣,根本来不及起身逃走,而轻甲提供的那点防护力在钝兵器面前等于没有。
这一百黑信徒的长处和弱点同样突出,他们有身体无技巧、有斗志无经验,黑夜偷营正是最能扬长避短的环境,方岩如同带领一百雄狮踏入狼群!没等狼骑做出任何反应,黑信徒已经踏翻了外围营帐,直冲中心区域,目标还是叠罗支。
一名逃得太慢的狼骑被方岩箭步追上,一刀斩首,然后从树桩般栽倒的无头尸体上掠过,从背后又将另外一名狼骑砍倒,速度极快。
“疯子,是那个疯子!”在濒死的嘶吼声中,方岩飞速奔跑收割生命。狼骑们头也不回亡命奔逃,只觉身后的死神越来越近。
有个埃斤再受不了恐惧压力,绝望的扭头拼命,被方岩一刀斩掉半边肩膀。血溅了方岩满脸,他胡乱伸手一抹,继续追击着前方的敌人,血污中的双眼烁烁发光,犹如吃鬼的夜叉。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方岩强迫自己清醒,不要迷醉于杀戮,他用“感应”对黑信徒大喊:把他们赶下河!
睡觉时也要给马匹留出空间,狼骑的营盘没有人挨人挤在一起,这对与一百名偷营者来说就有点大了。外围的混乱短时间蔓延不到帅帐,这让叠罗支有了应对的机会,他立刻下令用火箭射住阵脚,已经给弓挂上弦的亲兵们毫不迟疑的进行无差别攻击。
混战中的火箭更多杀伤了己方的狼骑,却起到了照亮战场的作用,叠罗支发现偷营的正是那帮古怪的黑信徒。眼下局势虽然混乱,对方毕竟只有一百来人,就这么点兵力也敢来以卵击石?
叠罗支下令前军顶住,其余兵力后退,立即上马列队。天马上就亮了,在草原上他们不可能逃脱王庭狼骑的追猎。
就在这时战马突然疯了一般乱冲乱撞起来!难道是马惊了?这些战马可是经历过多场大战的,怎么会在这时候惊?
不止一匹马发疯,所有马都在乱冲乱撞、乱踢乱踏,这时别说什么队列了,这个营盘都炸了锅!不知道有多少狼骑被受惊的马匹摔到地上踩踏而死,可怜这帮草原精锐完全无处可躲,居然被自己的战马踩死!
方岩长出一口气,“感应”果然对马管用!这个新能力只能与黑信徒能双向感应,对其他人只能被动感应对方的潜意识,无法沟通。方岩突发奇想,如果无法与他人沟通是因为人的理智压制了潜意识,那么与动物沟通会不会跟容易些?毕竟动物更多靠本能和潜意识行事,而非理智。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狐假龙威的办法:把真如之石里残留的一丝蛟龙气息导入识海,再用这气息去吓唬马匹,果然一举奏效!其实他当真是误打误撞,马匹在龙威之下本该瘫在原地一动不动,若非这气息一损再损,还真没有惊马的效果。
这时何力突然急的直跳脚,方岩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叠罗支弃了大部分惊马,在亲兵的簇拥之下涉水过河,黑信徒急切间无法穿过惊马群,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
方岩没有下令追赶。等黑信徒穿过惊马群趟入河中,对方已经都上了岸,这时回头来一轮齐射唯一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河水只是看起来宽阔,在冬季枯水期只是刚刚没过胸腹的浅流。狼骑们取水的时候知道了河水情况,可方岩他们不知道,居然想把对方赶下河去淹死。方岩恨恨的看着这条河,心想要是会点雷电道法就好了,不用象姬冰临那么夸张,有成玄英的水准就行,绝对能把对方全都劈死在河里。他不禁懊悔在龙虎山瞎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该学的道法却没学到。
待马匹渐渐平复方岩一边率人收割战场,一边评估战果。不借助火攻的情况下,这次杀了对方大约六七百人,其中阵斩约三百,其余大多都是混乱中被惊马践踏而死。
一百步兵想全歼一千五百骑兵是不可能的,正常结果是让人反手给包了饺子,所以方岩对这个战果极为满意。而且最大的收获是战马,除了叠罗支和亲兵带着数十匹战马逃走,这次偷营把对方从骑兵打成了步兵,自己则获得了大部分的战马和武器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