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涧仁真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上,这一晚十来位律师的工作还是很有效率的,起码大清早他去买早餐给奋斗了一夜的夜猫子们时候,平京总部的绝大部分脉络已经梳理清楚了。
秦良予在去世前,的确是所有人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所以让他斩钉截铁的做了一系列改制工作,也没人敢质疑。
按照苏以德的计划就是抓大放小,涉及流动资金和遗嘱宣布前的营业款就能不追究不追究,但从遗嘱宣布以后的每一分钱都要雷厉风行的表明态度,所以平京办公室这边缺少的一系列财务数据和运营文件就真需要那位吕展鹏配合交出来,之前拍摄的一系列蹲守照片有了很重要的意义,打着呵欠的孟桃夭表示自己待会儿就联络那边,另外因为这边白天还要上班,所以他们轮班去休息,到了中下午再来继续,还需要借调些人手看守现场,找润丰影视借人吧,石涧仁好歹还挂着独立董事的头衔,这也确认大唐网必须要在平京有个正式的分公司办事处了。
开着那辆奔驰抵达录节目的现场,再看见倪星澜的时候,哪怕石涧仁有点心虚,还是吃了一惊。
不是容貌,从小就专精于化妆的倪星澜随时出门都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底子好技术精,随便怎么打理都好看,还时不时有点新意让人惊喜。
今天和昨天的红格子衬衫其实也差不多,一件宽大的雪纺衬衫,隐约都能看见里面的黑色抹胸了,也几乎罩住了下面超短破牛仔短裤,完全展现了倪星澜的纤细长腿优势,看着就有股子仙气,可摘下墨镜跟石涧仁一对眼,就是有点颓废的幽暗!
看着还是那个姑娘啊,眼神就真的如同心灵的窗户,一下就把那种孤独、颓废、执拗甚至还带点死亡的气息流露出来!
可能大多数工作人员看见倪星澜的时候根本无从分别有什么不一样,他们眼中只有那天之骄女一般的大明星,可石涧仁却突然感到心悸,那是种被抓住心脏死死攥紧的缺血感受,说心疼都浅显了,巨大的负罪感冲击着石涧仁,居然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一来石涧仁都把相面当成自己的职业跟特长,这一刻他却觉得这简直是种不幸,让自己能这么轻易的看到对方的哀伤,更能看见那眸子深邃处的空远!
这哪里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就跟经历了世间沧桑一样,回想倪星澜打小看似生活在花团锦簇中,实际上无时不刻都被推在前面为名求利,她对人世间的看法本来就有点极端又现实,这一刻仿佛被彻底的推到悬崖下面,石涧仁忽然回想起耿海燕说的那个词儿:黑化。
倪星澜不是黑化,是灰化,灰心的灰。
仿佛有种无形的感染力,让石涧仁的情绪也直线下滑,他引以为傲的强大内心,在倪星澜的眼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就好像柳清对石涧仁的定位那样,也许只有在特定的人面前,他才不是那个侃侃而谈的石正经,他不过就是个孩子,被抛弃被收养的孤儿,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强撑着他完成自己使命的外壳,而不是他的内心。
这一刻石涧仁的内心可能对倪星澜都跪下了。
以至于倪星澜拿着墨镜的手,刚刚抬起来,石涧仁就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还好么,要不今天你休息下。”
近距离的倪星澜翻着白眼和他对视,然后低下头去,声音懒洋洋:“别说话,心情不好。”
石涧仁像个犯错的孩子:“我还是认为我们要保持足够的距离,这对你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倪星澜语调貌似轻松:“对,已经成长了,现在我能切实体会到失恋或者怨妇之类的情绪,更不用说报复社会的阴暗消极情绪了,课堂上说那么多,过去经历那么多,都没昨晚这种感觉强烈。”
石涧仁都有点咬牙了,使劲压低声音好像从嗓子眼出来:“你说我要怎么办?不顾一切的跟你谈恋爱昏了头,然后成天情啊爱的只关心自己这点小事,我还有什么心思去工作?!”
倪星澜有点小踢脚:“那么多大人物别人不是娶妻生子或者风流成性,一样能办好大事儿?”
石涧仁都有些失态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这么说的意思是……我想你不应该放弃美好的生活态度跟情绪,如果我们这种关系确实影响到了你的工作状态,你或者我退出这个节目组,彻底换其他人来接手,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不是为了让你这么情绪灰暗消极,我想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电影艺术家,成为一个真正有影响力的表演艺术家,如果确实是我做错了,我可以尽快远离,你尽快回到明快积极的情绪中来,好么?”
在电视镜头面前都滔滔不绝的石涧仁,居然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混乱,倪星澜头低得更厉害,背着手用脚尖踢踢地面:“你也知道我消极?你说我要是想不开从那楼上窗户跳下来,今天肯定就是所有报刊的娱乐头条吧,也就是个娱乐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