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徒弟，去了。

“仙界不容你身葬于此，师傅带你，去神界，去师祖的故里。”老君看着唇畔含笑，仿若沉睡的白衣公子，轻声启唇。

他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离开这祥云四布的仙界。

老君没有从南天门离去，而是强行撕开一道空间的口子，直接跨过仙界，去了神界。

镇守神界的界灵，认出了这是昔年叱咤九界的道德天尊，拜过之后，便为他放行。

老君一路穿过荒芜残败的神界天宫，径直来到一隅。

那里高山流水，青草芬芳。

一片世外桃源的模样。

再瞧见这高山流水之下，那三座小小的土墓之时，老君一贯清冷平和的眼，竟不争气地红了。

仿若隔世一般，当年三个孩童在此处的嬉嬉闹闹，竟再度浮现脑海。

“师尊，不孝弟子千万年未曾踏足于此，拜见过您一回，您可怨弟子？”老君对着那座中间土墓，遥遥躬身一拜，一滴清泪顺势滚入青草之中。

这三座墓，其实都是衣冠冢。

当年鸿钧老祖战死疆场时，尸首被妖魔搅碎烹煮了。

而他的两位师兄，在七界联盟面前寡不敌众而亡时，根本就是死无全尸。

他记起一切之后，便费尽心机寻来当年三者的贴身物件，委托折尧帝神悄悄打开神界，在此处立下了三座衣冠冢。

千万年，因为仙族血脉的缘故，老君始终不敢踏入神界，为三者扫墓。

他怕自己的一身血脉，玷污这里。

老君收敛回忆，挥动拂尘在三座墓的旁头，打了一个大洞。

他将玉晚舟的尸身，连同他炼制的那柄长剑，一并放入其中。

而后蹲下身子，动手一点一点将土捧来，亲自为玉晚舟埋上。

“好徒儿，此处乃是万洁之地。你不是只有孑然一身，你的师祖，你的师叔都在这里。你便安心栖身于此罢。”

又亲手为玉晚舟提字写了一块墓碑，插在新土之前，老君的眼，又红了几分。

他双手紧握，握的泛白了都不自知。

此时此刻，老君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他不能忍了，不能再忍了。

他的师祖，他的师兄，他的徒弟，皆因仙族玉氏一族贪念，而陨落葬身。

他若再忍，哪里还有颜面，来此处祭拜啊。

老君躬身，对着四座土墓拜了三拜。

好徒弟，你未曾走完的路，师傅来替你走完。

师傅这一次，不会再忍了。

“我在此，以灵魂立誓，不随老祖攻破仙族天宫，便永不得安宁。”老君在心头用灵魂立下誓言，而后直起身子，充满愤怒与憎恨的眼神缓缓平和下来。

随之，变得冰冷而坚定。

老君深深看了一眼那新立下的墓碑，直觉呼吸一顿。

再看时，竟没有了先前的勇气。

是他懦弱了。

若是他不冷眼旁观，而是出面劝解玉晚舟，要学会忍耐的话，他必定不会如此急急忙忙就走上弑君的道路。

而今事已成，人消亡，老君再懊恼自己也无用。

他打定决心之后，回了仙界，先去了兜率宫，而后悄悄捻诀，寻上了一直被仙家们忽视了的嬴姒。

或者说，是姬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