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寂静的夜里传来早春的蛙鸣声,梅不知怎地就想到了月球上见到的一切。
可望而不可及的地球,深邃到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数万年孤独的宇宙,二十五万年前的“自己”留给自己的碑文……
以及轮回不止的命运。
“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不,不要说做到战胜崩坏,我真的能……”
空气中明明什么都没有,梅却感到了一股重量压在她肩头,于是她方才明白,所谓的希望,并非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有其切切实实的重量。
那重量越来越大,以至于她的肩膀在无形中都向内收缩了……
但下一刻,压力稍缓,继而越来越轻松,但她知道,并不是那些希望不在了,而是有人为她分担了那些希望……
她睁开眼,眼神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一缕光芒。
是凯文,是米凯尔和爱莉希雅,是梅比乌斯,是维尔薇……是坐在这里的所有人,甚至有普罗米修斯,甚至是整个逐火之蛾……
仔细想来,她一路走到现在,从未孤独,她永远有数之不尽的同行者——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一定是。
“最起码,我们这个时代,比起米凯尔给予的‘剧本’已经要好上不少,既然曾经的时代连为人类而战的律者都不存在,也能蹒跚地走到与终焉的决战,那现在的我们一定也可以。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们,一定能比二十五万年前的我们,比‘剧本’里的那个我们做的更好!”
于是梅的眼睛弯了起来——
“好了,我的愿望许完了。”
“哇哇哇!快说快说!到底许了什么愿望,是不是和凯文有关呢?一定是的吧?”
爱莉希雅对着她促狭地眨了眨眼,梅轻轻一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许完愿之后,大家也不围着圆桌而坐了,既然饭局草草而终,大家本该离开了。
但是好不容易有个短假期,好不容易大家又聚在一起,总要多聊聊。
就比如卑弥呼与阿尔德米尔他们,因为没有成为融合战士,后来分属不同的部门,负责不同的战斗任务,交集少了不少,如今有机会聚在一起,当然要多聊聊,重新联络一下感情……
尤其是卑弥呼这……尤其是卑弥呼队长!方才明明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打鼾,等到凯文让大家把菜撤走后,米凯尔偏过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卑弥呼眯着一只眼在侦察情况……
现在更是直接从沙发上坐起了身,拉着爱莉和梅家长里短起来。
米凯尔捂着额头,想了想,走到了阿尔德米尔和依文洁琳面前。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两个人兴奋了起来:
“告诉伱们一个好消息,因为量产型融合战士的加入,逆熵的编制肯定容不下这么多人,以后大量的融合战士可能会和普通士兵混编作战,用以对付帝王级以下的崩坏兽和死士灾难。”
“好耶!”
依文洁琳拍着手站了起来。
阿尔德米尔则是羞涩地挠了挠头,抬了抬额前满是伤痕的护目镜。
“嗯?”
米凯尔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阿尔德米尔皱了皱眉,赶忙问道。
“哦,不好意思,刚才想别的问题,走神了。最近有时间吗,我想找个机会和以前第五小队的人聚一聚,带上队长。”
“第五小队嘛……”
他的眉头舒展,自然地靠坐在椅背上,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第三次崩坏时就在第五小队的老人,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别说十不存一了,不到二百人的编制,我现在还有印象有联系的,不过二三人。”
“这样啊……”
米凯尔摸了摸下巴,继续追问道:
“那就我们几个人呢?你、依文洁琳,我和爱莉希雅、梅比乌斯,再加上队长?”
“饶了我吧……”
阿尔德米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后天就要去执行押送任务了,时间有点儿紧。”
“押送?”
“嗯……”
阿尔德米尔的眼珠转了转,大概是觉得反正以米凯尔的权限和关系,获知这些信息也并非难事,就随口提了句:
“押运魂钢,最近梅博士要求所有原先为联合政府制造魂钢的工厂都要缴清库存。”
“啊……那可惜了……”
米凯尔遗憾地摇了摇头,踱着步子背向离开了。
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了瞥,阿尔德米尔心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米凯尔兀自走到了华身边坐下,与她聊着什么,也就没有在意。
“卡罗尔怎么没来?”
米凯尔揉着眉心,语气有些有气无力,又有些伤神憔悴。
卡罗尔原本是驻穆大陆快速反应部队的成员,但现在穆大陆都没了,自然也调回总部了。
凯文也没忘了她,自然邀请过,不过不知为何没有来。
“她啊……”
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抹迫不及待的笑容。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叮咚——”
门铃正好在此时响起,帕朵第一个跳起来,冲上前把门打开——
“哎哎哎!我是不是来晚啦!”
熟悉的大嗓门,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不过跟着卡罗尔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大蛋糕。
她看也不看一脸激动,花了好大力气才压抑着没让自己扑上去的华,炫耀似地抬起手中的蛋糕:
“当当当当!这是我们全体逐火之蛾成员的一点心意——正好,我们去查了你们在后勤部门的食材订购记录,只有爱莉希雅定了十个三寸蛋糕坯,但那显然不能做生日蛋糕。”
她笑嘻嘻地将一个巨大的蛋糕盒摆在了桌子上,一眼看去怕不是有二十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路拎过来的。
“哎呀!你们还真是细心呢,多谢多谢!”
爱莉眯着眼就要去拆蛋糕的包装,但卡罗尔抢先一步说道:
“干什么呀爱莉姐,蛋糕肯定要梅博士自己来拆啊!”
梅并没有多想,走到蛋糕前,随手解开蝴蝶结,盒子自行向着四面打开。
但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除了蛋糕外,还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即使分蛋糕,也不需要这样的刀吧……”
梅正这么想着,只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那耀眼的刀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唰——”
寒意弥漫,凯文手中的冰刀第一时间削断了卡罗尔持刀的右手,鲜血飞溅,撒得蛋糕上、桌上、梅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
“凯文!”
米凯尔高声提醒,凯文心领神会,手中的冰刀绕了个圈,将卡罗尔的另一只手削断,却没有伤及要害——这种离奇情况自然要留活口。
“啊——”
好巧不巧,华脸上一痛,视线一黑,手不由自主地一接,居然是卡罗尔的左手。
断口处的血夹杂着碎冰碴子涌了出来,橡胶管一样的经脉抽搐跳动着,渐渐从断口滑了出来。
“卡……卡……卡罗尔……”
华的牙齿打着颤,尽管已经无数次经历生死,她还是感到心跳速度瞬息间快了上百倍,一股烫意几乎要从喉中喷出,而后也不知道是从背部还是脑后开始,身体逐渐麻木,并且动弹不得。
但她很快全身又是一激——
“砰!”
阿尔德米尔掏出手枪,子弹正中卡罗尔的脖子,于是她整个脖颈都在子弹威力下炸开,只剩半点皮肉挂着,眼球也在巨大压力下夺眶而出,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眼珠盯住了华的方向。
卡罗尔的身体倒在地上,血慢慢流了一地。
华怔怔地看着不断向她脚边蔓延的殷红,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死,也可以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