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紧紧攥住了右拳,重重砸在了天台的地板上。
“砰——”
肉体与水泥碰撞,发出的只不过是一声绵软无力的轻响。
“嗬!”
“砰——”
“哼!”
“砰——”
“呃啊!”
“砰——砰——”
“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
神经质的尖叫声与血肉模糊的撞击声一再响起,意识世界中的“律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这点疼痛对她来说无所谓,可这毕竟是……
这毕竟也是她的身体……
“好了,你……”
她才刚说了半句话,芽衣的尖叫声就停下了,只剩下近乎一滩肉泥,还隐隐可以看到折断突出来的骨渣的右手如同链锤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地上甩着。
又甩了两下,连这手也停下了动作。
“嗬……嗬……嗬……”
芽衣的脸颊与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着,大概是先前出的气太多,进的气太少,再加上涕泪堵塞了呼吸道,她整个人因为缺氧而抽搐起来。
最先感受到又冷又麻的是胸口,每一颗肺泡都在绞尽脑汁地向内收缩着自己,将仅剩不多的气从体内榨出。一口完了还有一口,每一次想要吸气的动作都被吐气所打断,就这样大概十秒后,麻意逐渐由躯干传递到四肢。
最初时,四肢还会象征性地抽搐两下,可很快抽搐也停止了。
眼皮沉重地向下闭合,可迎接她的并非黑暗,在最后一线光芒被吞没之后,迎接她的,是一片血红。
“呵!”
“律者”的意识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就这?
“她以为这样就能死掉?太天真了。”
是啊,太天真了。
“嗬!”
几分钟之后,芽衣猛地坐直了身体,右手伤口的疼痛已经被去甲肾上腺素等神经递质暂且阻止,眼下的她只觉得茫然——自己死了么?
大概是死了吧?所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与现实并没有什么两样吗?还是此刻的自己只不过是以灵魂的姿态浮游于此?
脑海中的声音很快打破了她的妄想:
“你还真是……很不幸,要杀死一个你如今这样的存在的话,有很多种方式,可惜,唯独不包括窒息这一种。”
律者的身体构造看似与旁人无异,刺穿心脏、砍下脑袋当然可以杀死一个律者,可律者毕竟是只需要崩坏能就能存活的特殊物种,本就具有在真空中生存的能力,自然不会因为一时的窒息而死。
“够了,行了吧?现在满意了吧?死亡的感觉体验的怎么样?如果玩够了闹够了,就把身体交给我吧。”
“……”
“还来?呵呵!”
看着芽衣那茫然无措的模样,“律者”心中没来由的恼火。
“既然你坚持这样,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能占据你的身体吗?哈哈哈,还不是因为你个傻瓜之前主动向我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嗯,所以你的恨,请麻烦再给自己多一份。正是因为你自己的无能,才需要借助我的力量,从而给了我可趁之机,不是么?”
听着“律者”的话,芽衣目光空洞地站了起来。
脑中分泌的神经递质越来越少,右手的疼痛感也越来越清晰,但她都不在乎了。
她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如同“律者”教她的那样,将枪管塞进了口中。
“呵!看上去比之前勇敢一点了,不过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你已经准备好面对死亡了吗?”
芽衣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最初时她持枪的左手还有些颤抖,枪管内油污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但渐渐的,随着风一点一点牵起她紫色的长发,她抬起头,赤月就那么静静的悬浮在她的头顶,不声不响。
于是她的心与身体同时平静了下来,唯有左手的食指微微用力,压迫的扳机向后移动。
“哐当——”
“砰!”
枪声与铁门被踹开的声音同时响起,芽衣怔怔地看着手中还在冒烟的枪口,一股无名的愤怒再次冲垮了她脑海中所有的理智。
方才铁门被踹开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也跟着一抖,枪口滑出嘴边,又因为左手姿势的缘故指向了天空。
最后,那颗本应该夺走她性命的子弹擦着她的额头飞过,只带走了额前一小撮刘海。
为什么?
一次、两次……一次一次的都是这样!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死呢!为什么!!!”
芽衣将手枪往地上狠狠一掼,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着自己开了一枪,却再一次阴差阳错的以失败告终。
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此,她再没有勇气对自己开枪了。
但没有关系,她还有最后的方法,她还有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留着的最后一种死法……
望着那高喊着自己的名字向自己冲过来的白发少女,芽衣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右脚跨上了天台的台阶。
“芽衣,不要!”
“永别了,琪亚娜……”
芽衣嘴唇轻轻开合,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琪亚娜自然是不可能听到,也看不到她嘴唇动作的,但……这样就好。
她左手扶住铁质的栏杆,并没有再犹豫,因为她早已经闭上了眼。
闭眼带来的失控感让她不自觉的身体前倾,而后整个人就翻转了过来,向着几十层楼下的地面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