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凯尔从手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项圈,项圈外层泛着明亮的光泽,像是一整面弯曲的屏幕,内侧哑光柔顺,质地不出意外是金属。
“如果你愿意,把这个项圈戴在你脖子上,一旦你陷入完全律者化,体内崩坏能反应升高,就会自动解除项圈的保险,然后——Boom!”
米凯尔刻意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但芽衣的视线只是在项圈上轻轻一扫,便撇开了。
“呃……那看起来你可能会更喜欢第二种方案。”
米凯尔将拇指和食指捏起,举到眼角的位置。
“这是一种纳米炸弹,如果你愿意,将这个植入你的心脏,其实效果和项圈是一样的,一旦律者化,那么同样是……Boom!只不过项圈会把你整个脑袋炸碎,这个小炸弹只会炸碎你的心脏,从外面看起来好看不少。”
看着芽衣的眼角微微抽搐,米凯尔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抓错了重点……
“呃……这脑子得好好治一治了……”
他撑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其实还可以再升级一下,比如设置一个引信触发倒计时,倒计时内若是律者化终止,那么引信也就不会触发,若是超过倒计时依旧还处于律者化状态的话,那么……”
米凯尔攥成拳的五指猛地张开。
芽衣明白了,米凯尔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能明白对方的打算。
正因如此,她黯淡了许久的双眼中也有了一丝丝光明。
对啊,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在她与律者的关系中,她自己属于完全被动的一方。
她奈何不了律者,可律者就存在于她体内,随时有可能出手占据她的身体,而她虽然能够短暂抵抗这种“占据”,但这种抵抗不带有任何威胁。
造不成威胁,自然也就只能被动接受律者提出的一切。
可她错了,她手中是有能威胁到律者的筹码的,那就是她自己的生命!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死啊!
仔细想想,之前在长空市律者的几次妥协,可不都是在芽衣生命垂危之时么?
“我明白了,我选择……纳米炸弹。”
她终究还是个爱美的女孩子,成天戴着一个又粗又硬的黑色项圈,多少有些……
米凯尔的眉头挑了挑。
“所以,你决定留在圣芙蕾雅?”
“你之前说,圣芙蕾雅的学园长是琪亚娜的大姨妈,那她一定会选择留在这里吧。”
米凯尔抬起手,又放下。
手掌撑着膝盖,米凯尔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站了起来。
“所以,你选择留下,只是因为琪亚娜会这么选择?你自己呢?”
芽衣愣了愣,又思考了十来秒,缓缓摇头。
“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不想孤单一个人,米凯尔明白的。
“我懂了,你好好养伤,其它都交给我安排就好。”
留下这句话,他迈动缓慢步伐,向着病房唯一的门走去。
“米凯尔。”
当他走过病床后,芽衣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何事?”
“你不为梅比乌斯伤心吗?”
米凯尔呼吸依旧是那么平静,背影也看不出有任何波动,只是思考了足足三秒才开口:
“你已经躺了两天了,不是么?”
芽衣的嘴唇抿了抿,仔细咀嚼着这看似答非所问的回答。
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了,他也早在两天前就得到了梅比乌斯死亡的消息。
“米凯尔,你能不能恨我一次?”
米凯尔走到门口,轻轻转动把手,似乎并不想理会芽衣的言语。
可当门把手转到底,门锁发出“咔啪”一声轻响的瞬间,米凯尔再次开口了。
“对不起,芽衣……我……没能带回你的父亲。”
迅速说完这句话,他直接闪身窜出病房,并将身后的病房门用力关紧。
即便如此,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依旧无法避免地钻进米凯尔耳中。
“我真的做错了吗?”
从五万年起,这个疑问便一直高挂在米凯尔的脑海中。
只是无论再来多少次,他的回答都不会有变化——
“我是错了,但只要最后的结局是美好的,就让这些错误和罪恶将我溺死又怎样?”
他一步一步离开,直到在这条长廊的尽头,遇到了靠墙养神的华。
他知道华在等着自己,他的脚步停下,转身学着华的模样将背部倚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长达半分钟的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而后,米凯尔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滑坐了下去。
他如同一个女生一般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低垂着埋了进去。
如果所谓的人性没有被强行保留,或许他如今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他不是在怨……他不怨、也根本不可能怨爱莉。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作自受,也是他非做不可。
只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必须在别人面前隐藏好才行,只有在特定的人身边,才能露出一点点马脚。
“这四个女孩儿都会留在圣芙蕾雅。我也是,我大概会混一个教师身份留下来。”
米凯尔的声音平淡如水。
“你……”
华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微扬抑。
“看起来你的计划里,第二和第三律者很重要。”
“嗯。”
米凯尔并未否认。
“那我也留下吧。”
米凯尔没有拒绝。
“雷电龙马是你杀的?”
“嗯。”
“立雪呢?”
“她现在应该和那个五音不全的姑娘在一起。”
“原来如此。”
华点了点头,扎起的高马尾跟着轻轻摇摆。
米凯尔闭上双眼,他以为华会坐到他身边,静静地陪他一会儿,可等待他的只有华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米凯尔。”
“嗯。”
“我总觉得,五百年前的自己有话要对你说。”
“是什么?”
“不记得了。”
“……”
“不记得了,也没必要说了。”
“不记得了,也没必要说了。”
米凯尔跟着重复了一声。
“嗯。”
走廊中回荡着华的应答声,等米凯尔再睁开眼时,自己重又变成了孤单一人。
抬起头,他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