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我都说了，我可是极东支部的王牌，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嘛！”
再不给德丽莎开口的机会，姬子头也不转地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舰桥的拐角。
德丽莎鼻头微酸，鼻翼微微扇动，她什么都明白了，只是，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每一份牺牲。
“需要我出手么？”
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德丽莎身边，轻飘飘地发问。
“谢谢华……赤鸢仙人，就让姬子去吧，我们……还有其他敌人要面对。”
德丽莎压下了心中的冲动。她手上的牌只有这么多，越是差的牌，就越不能急着打出去。
她要面对的敌人很多，就算贝纳勒斯完全不攻击他们，也最多为他们拖住一位天命S级女武神，还有一位德丽莎准备亲自对付，虽然她心里也没底，但她也是曾经的S级女武神啊。拖住一个S级女武神，应该能做到吧？
但这仍然不够，如果让华拖住米凯尔，那么谁去对付极有可能已经苏醒的第二律者呢？靠逆熵那个据说比第一律者还强的人么？或许可以，但德丽莎绝不会忘记，自己等人真正的对手是谁。虽然她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战斗，但她相信自己这个在世人印象中只会躲在女武神背后逞威风的爷爷绝不会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角色。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一个活了，主导研发出了人工圣痕在内的大量战斗科技的天才不会花一点心思在自身的战斗力上。
“再看吧，目前还不清楚爷爷复苏第二律者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能见招拆招了……”
“轰！”
德丽莎的思绪被卡在了一半，一声不亚于先前的轰鸣响起，舰桥再一次晃动起来，只是这一次的晃动幅度明显不如上一次剧烈。
“爱衣！报告情况！”
“是……啊这是……贝纳勒斯突破了天命的外层防线，正在攻击浮空港的能量护盾，刚才的震动是攻击引起的气体对流……浮空港的能量护盾被破坏了！”
德丽莎的眼眶微凝，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神思恍惚了一瞬，先前数个小时的纠结、疑惑、悲伤挤占了心底所有的空间，压得她心底沉沉的，总有些不知所措，但现在她只觉得思维无比清明——这是一个机会！
跟着贝纳勒斯直接冲进去！这个念头迅速将她脑海中的杂念淹没，但她还是勉强保留了一丝理智，她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一旦贝纳勒斯发现休伯利安紧跟在它后面突入，审判级崩坏兽打破浮空港的护盾都只要一击，更不用说休伯利安号，恐怕整艘休伯利安会被直接击落的！
但另一个声音又告诉她，作为伴生崩坏兽的贝纳勒斯一定是感受到了西琳的召唤，它的心思全在保护西琳身上，不说会不会发现休伯利安号，就算发现了也不一定会理睬，再说或许它还会被S级女武神拖住呢，不是么？
跟上？还是不跟上？
后槽牙用力咬合在一起，发出滞涩的摩擦声。舰船明明在稳稳飞行，却好像有一股作用力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迫使她想要后退，想要摔倒在地。
按照以往的惯例，她会将这个想法上报给某个人，然后由对方决定，但当德丽莎僵硬地转过头，她的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那个揉着她的脑袋给她表演“备好食材睡一觉就会得到烹饪好的饭菜”的魔法的身影。
德丽莎难受地想要揪住自己的头发，她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不自觉地依赖着那个人，依赖着如今她最大的敌人……
是啊，爷爷已经是她的敌人，没有人会为她的决定兜底了。一切的命令都要由她来下达，一切关系都要她来协调，一切责任都要她来承担。
德丽莎发现自己想错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成熟长大了，只是由于爷爷保护的太好，所以她才宁愿让自己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事实是她从未长大，她的生命在此前的四十多年里一直停留在即将成年的临门一脚，而此刻，她一只脚已迈入了成年之门，另一只脚还留在门外，她转过头，迟疑地在寻找着那个依赖了四十多年的身影，希望他能再像以前一样推自己一把，却不敢凭自己的意志跨进这道门中。
但其实，跨过这道门，并不需要任何力量，只需要一份勇气——为自己所有的决定负责的勇气。
忽然，她想起了华低吟的那句话，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向天举起叛逆之剑。”
她如今，正在向爷爷举起叛逆之剑啊……
一念及此，她的内心忽然变得灼热，像是无尽的烈火在燃烧着，这是曾经无数次指挥战斗时都没有的感觉——她忽然猛地一拍指挥台：
“爱衣！将月光王座的输出功率拉满，我们直接跟着贝纳勒斯冲进浮空港！”
“学园长，这……这太危险了！万一贝纳勒斯回头看到我们，那就……那就……”
可怜无助的人工智能爱衣·休伯利安直接被德丽莎突如其来的莽撞决定吓得结巴了。
“我赞同。”
爱茵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撩自己的鸡窝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说话。
“虽然有些冒险，但这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案，休伯利安想要自行打开浮空港护盾的缺口，唯有使用月光王座将其轰开，但我觉得，月光王座的能量应该用在更需要它的对象上，比如说第二律者。”
“爱茵斯坦博士对月光王座很了解吗？”
德丽莎干笑了两声，见华也点头表示赞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指挥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实在太头疼了。下一次一定……好吧，这一次输了，恐怕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爱衣，赶紧执行命令，再不跟上就来不及了！”
德丽莎用力抓住指挥台的边缘，这是她证明自己的一战，她要用这一战来切割自己的过去，切割自己与奥托爷爷的关系……
她也知道，身为指挥官绝不可以陷入如此剧烈的情感波动之中，尽管这一次冲动的决策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但不代表每一次冲动的决定都是正确的。所以她闭上眼，希望平缓自己的呼吸，而后重新推演接下来的一切。
虽然这还有另一种解释——她害怕看到自己的决策造成的结果。
于是一个疑问终究在脑海中盘桓不去——
“我……算是成年了吗？”
“当然算了，我们的孙女也终于长大了呢。”
那个讨厌又虚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尽管德丽莎知道，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既然已经跨越了成年的门槛，哪怕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而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也足够了。重要的是，绝不能让自己再倒退回去！
在她身旁，华和爱茵斯坦无声对视了一眼，华的眼神游动了两下，默默转了回去，爱茵则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要让特斯拉博士对德丽莎女士尊重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