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康这个点刚从江对岸的县城回来。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深底菜篮,肩上还挎了个布兜。
“张爷爷!”清苓看到他,兴冲冲地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篮,关切地问,“路上顺利吧?不是说和里根叔一块儿去的吗?咋就您一个人回来?”
张里根是张有康的远房堂侄,也是近山坳的,家住矮墩桥东,既顺路、又是沾亲带故的长辈,照理说该先送老大夫回家才是。
“是一块儿走的,回来时路过公社,被几个大队干部拉进去谈事,这不没几步路,我就先回了。这点路天天走,还能累着我啊。”张有康乐呵呵地解释。
“那能一样嘛,上工又不用提重物。”清苓把篮子挎在胳膊肘上,扶着大爷进屋。身后的男人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还是出来迎接的张奶奶发现,客气地问:“哟,小伙子你找谁啊?”
向刚不指望那丫头介绍,卸下肩上的竹筐,放下手里的藤篮、行李,礼貌地朝张奶奶颔首致意:“张奶奶,我向刚啊,矮墩桥西向永良家的,我回来看看你们。”
一听是七年前离开村子外出打拼的向刚,张有康老俩口免不了一阵唏嘘。
想当年,向永良和他爹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响当当人物――爷俩个组织平民游击队,打鬼子、助红军。抗战胜利后,上头来了个首长级人物,亲自给这对父子兵授红带、发奖励,并鼓励十里八乡的汉子们向他们学习。
如此一来,附近村寨的人都知晓爷俩的事迹了,或是出于崇拜、仰慕,或是真心喜欢向永良这个壮小伙子,于是,家里有闺女的,十个里有九个瞄上了向永良,剩下那个也是因为自知配不上他、从而选择默默放弃。
家里没闺女的则是扼腕不已,恨不得时光倒退十六年,生他十个八个闺女出来,好和向家结亲。
只是谁也没料到,向永良最后选择的竟是个外地女人,还是前来投奔亲戚无果、被向家收留了几日的。
要家世不知根底、要嫁妆没嫁妆。众人跌破眼球。
可架不住向永良喜欢啊,十里八乡的姑娘再贤惠、能干,有他心上人漂亮、气质、会打扮吗?
就这样,向永良和这个女人结了婚。
头三年还算恩爱,小俩口生了大胖儿子、住进了新起的房子。可到了第五个年头,灾难来了:向永良担着一筐新打的粮食去县城换布匹,想给儿子、媳妇做身新衣,在轮渡码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跳江,热心肠的他没多想便英勇地跳下去救人了,结果人是救上来了他却丧了命。
向永良捧在手心呵护的媳妇一夕间成了寡妇,上要伺候伤病的公公、下要照顾四岁的儿子。向永良在时,她可是连碗筷都不用洗、更不说下地锄草、挑粪施肥的。
可以这么说,嫁来向家这四年,她除了怀孕前做过几顿饭、喂过几次鸡,怀孕后俨然成了太后,向永良更是时不时地围着她转――忙完农活忙家务,忙完家务还得给媳妇搓洗换下来的内衣裤。
孩子生下来后更加不干活了,成天抱着儿子东家长、西家短地转悠,村里的妇人就没见过这么清闲的。啥活不干,还特别受丈夫宠爱。一双手比之刚来农村那会儿还要白嫩。
可向永良一走,家里就乱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