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刚子?”一名年纪和姜心柔差不多的妇女,捋了捋刘海,整着衣衫从岗亭出来,言辞间的惊喜不言而喻,甚至还想上前拉过向刚的手。
向刚下意识地躲开,打量了对方一眼,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请问您是……”
“我……”妇女张了张嘴,随即看看四周,局促地对向刚说,“不如到边上说话?”
向刚把自行车停在岗亭边,跟着妇人来到大门对出去的樟树下。
“一晃眼,你都长这么高这么壮了。”妇人眼眶噙着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向刚说,“听说还娶媳妇了,哪家的姑娘?是一个村的吗?娘认识不?”
向刚身子一震。
这人自称他娘?在他四岁那年,吃不了家里的清苦、跟着下乡考察的技术员跑路的娘?
“刚子,你是不是还在怪娘?”女人见向刚静静站着,浑身散逸着难以让人亲近的清冷气息,捂住嘴,带着哭腔说道,“那时候,我也不想丢下你走的,实在是……”
向刚回过神,面容无悲无喜,只淡淡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那道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何必又生生撕裂它?
何况,再苦再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爷爷他们在泉下,看到自己的成长,想必也很欣慰,何必再纠结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他如今有贤惠的媳妇,有明事理的丈人丈母娘,有即将出生的两个娃,生活有了奔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看名义上的亲娘,看她穿着打扮,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可见日子过得应该也不会差。
既如此,那就继续让这两条平行线保持过去二十年的轨迹走下去吧,何必非要刻意来个交集?
然而女人听到他这话,捂着脸悲悲戚戚地哭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娘当年的确做错了,不应该抛下你走的。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一家子的重担全部压在我一个人肩上,有多辛苦。那时候,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我……”
“我知道。”向刚神色淡淡地打断她的嘤嘤嘤,“你跑了之后,我尝到那种滋味了。”
而那年,他才四岁。弱小的肩膀扛起一家的生计。所以他能理解,却不能接受。身为一个母亲,身为卧病老人的独媳,她的行为,让他感到不耻。
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好的坏的都承受下来了,到今天已经不想再追究。
无论她当年跟着人跑路后的生活是不是一如她开始想象的那么轻松、惬意,也和他无关。
向刚平静的目光扫了对方一眼,转身回到岗亭,推了自行车,长腿一跨,奋力朝丈母娘家蹬去。
晚风徐徐,吹在人身上,微凉,却不觉寒冷。因为心是火热的,前方有等着他晚归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