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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倒计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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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惨叫出声,袁大人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捂住了脐下三寸那地儿,原本英俊的脸因过分的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嘶嘶呼痛,浑身发抖:“你!”

有那么短暂的刹那,脑中一片空白,袁大人觉着自己可能从此绝后了。

他咬牙切齿,竭力定神,勉强看清阿弦正飞快地往巷子里跑去。

那种姿势,就如同身后有虎狼追着的鹿兔,正搏命狂奔。

袁恕己才要喝住她,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正前方明明没有人,跑得正急的阿弦却神奇地往旁侧一闪,仿佛在躲开什么。

袁恕己睁大双眼,暂时将那股男人难以容忍之痛抛在脑后。

正在呆看之时,疾奔中的阿弦毫无预兆地停在原地,只见她僵直地站了片刻,身子微微摇晃。

最后,就在袁恕己眼前,她“噗通”一声,往前扑倒。

袁恕己本以为她是跑的太急不留神绊倒了,这对他来说本是极为解恨而好笑的,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又着实笑不出来。

地上的“阿弦”却又动了,手脚轻晃,这感觉就像是一条越冬的虫儿,正从僵硬的状态中慢慢苏醒,然后她爬起来,头也不回地仍旧走了。

以袁恕己的脾气,他居然从头到尾只是看着,而忘了出声唤住她或者如何。

“这人……”他张了张口,狐疑不解:“这人怎么……”

正在他搜肠刮肚想找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稚嫩的笑。

袁恕己回首,意外地看见在身侧巷口,立着一个看似七八岁的小乞儿,身上破破烂烂地,一手抓着块乌黑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仿佛正在吃。

袁恕己本不欲理会,小乞儿却又笑说:“谁让你招惹十八哥呢,活该。”

这一下儿袁恕己却不乐意了:“臭小鬼,你说什么?”

小乞儿乌溜溜地眼睛上下逡巡,最后落在他的双腿之间。

袁恕己对上他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此刻他仍是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下面“受伤”的地方,怪不得这小乞丐的目光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袁恕己咬牙,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蓦地站直身子,可随着动作,那一处仍是令人心碎地疼颤了颤。

心里一阵寒意掠过:“该不会是真被打坏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肩头忽然一疼,原来是一颗小石子甩落过来,凶手却正是那小乞儿。

只听他说:“你再敢欺负十八哥!”

此刻,袁大人心里升起一股“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悲愤之感,正无处发泄,偏偏那小乞儿“咚咚咚”地跑了过来,看似是要越过他身边儿去追阿弦。

袁恕己当机立断,一把将他揪住:“正愁捉不到你,你自己送上来了?臭小鬼,你跟小弦子什么关系?”

这小乞儿正是住在药师菩萨寺里的安善,因偶然路过,正发现阿弦跑开,而袁恕己一副吃瘪的模样,他便猜到必然是这位“大人”欺负阿弦,反被阿弦教训,他最是崇敬阿弦,自然要跟着为她出口气。

如今被袁恕己抓紧,安善才害怕起来:“放开我,你这大恶人!”

袁恕己见他挣个不停,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是不是住在菩萨庙里?”

安善立刻停下,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袁恕己道:“小丽花的弟弟小典,先前就在菩萨庙里住过,你可认得他?”

安善的双眼瞪得溜圆,叫道:“你认得小典?他在哪里?”

袁恕己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轻轻拍了一把,道:“我是大恶人,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安善是小孩儿,哪里知道他是玩笑,眼神里又透出警惕,袁恕己才说:“他现在府衙里,你要不要去见他?”

安善惦记着小伙伴,闻言警惕心立刻消散无踪,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袁恕己嗤地一笑,暗中仔细体会,觉着下面的疼也散了大半,这才松了口气,便同安善往府衙而去,一边问:“我带你去见小典,你总该告诉我你跟小弦子是什么关系了吧?”

安善道:“你说的小弦子是十八哥?”

袁恕己道:“自然了。”

安善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袁恕己看出这孩子的戒备之心,便道:“方才你看见的,是我跟他玩笑呢,我是府衙新来的刺史大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怎么会害他?你放心就是了。”

安善才松了口气:“你真的是刺史大人?就是今天杀了那几个大恶人的袁大人?”

袁恕己觉着身上金光闪烁,微微一哂:“当然了。”

安善认真地打量了一会:“你没长胡子,看着不像个大人,像个……”

袁恕己斜睨了他一眼:“像什么?”

安善嗤嗤笑道:“像个小白脸!”

话音未落,换来袁恕己一记温柔的顶锤。

两人且说且行,期间碰见几个小乞儿,见安善跟袁恕己一块儿,不知何故,都疑惑地张望。

安善一一打招呼,又指着前方的菩萨庙道:“我们就住在那里。十八哥经常会带好吃的去给我们吃。”

袁恕己抬眼看去,望见那杂草丛生破破烂烂的菩萨庙,又看看这满面灰尘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不由皱眉。

安善又说:“原来有人不许我们住在这里,还是陈大哥哥做主的,不然大家都要冻死啦!”

袁恕己问:“哪个陈大哥哥?”

安善似乎怪他如何不知“陈大哥哥”这样有名的人,哼道:“陈大哥哥就是十八哥的大哥,只是他现在不在县城了,听说去了长安,当大官儿去了!”

本来到府衙的路并不长,却因为这个善谈的孩子相伴,袁恕己又别有用心地想打听些事体,故而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回。

还未进府衙,就见吴成跟左永溟迎了过来,备说监斩事宜等。

吴成扫了眼安善,又道:“方才十八子来过,不知怎么了,看着有些古怪。”说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了袁恕己一眼,总觉着他走路的姿势也略见怪异。

袁恕己止步:“他来过?”

吴成点头:“是,我问他来做什么,也不答,只是要去见那个叫小典的孩子。”说到这里,又谨慎地扫了眼周围,袁恕己会意,叫了个亲兵来,让领了安善先入内去见小典,才问:“怎么了?”

吴成满面疑惑:“我因看他的举止异常,担心有什么意外,就悄悄跟着进内听了会儿,起初两个人还说话,后来,小典就哭……唤什么姐姐,两人抱在一起……”

袁恕己咽了口唾沫:“他如今何在?”

同年之中,还发生了其他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其中一件便是高丽内乱,高宗屡派唐军前往镇压,内乱渐渐平息。

为彻底剿灭乱贼,十二月,又派英国公李积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亲自临镇,水陆两军并击。

唐军名将坐镇,士气如虹,很快,李积同大将薛仁贵连破高丽十六城。

此战绵延两年,终于以高丽覆灭,平壤攻破,高丽王被俘而落下帷幕,自此,唐设立安东都护府,以薛仁贵为检校,总兵两万于平壤镇抚,统辖辽东,高丽,渤海等地。

大局的战事虽定,但在一些偏僻地域,仍有着大大小小地隐患,比如在所属辽东边陲,靠近渤海的地方,因原先还是靺鞨族人居住的地方,地形险要,聚居人口复杂,时有冲突发生。

在这种情形下,薛仁贵领会朝廷的意思,为安稳巩固目下局面,便调拨些得力将官,将他们分派各地,管理地方,抚慰民心。

这一日,袁恕己带着两个亲随卫兵,来到了近海的豳州。

袁恕己的出身,乃是河北沧州,是官宦世家,本来留居东都,因高丽内乱,便随英国公李积来至辽东。

他毕竟年少,性情耿直,不拘小节,加上是官宦子弟,自来一股傲气,军中有些人便跟他不甚对付。

屋漏偏逢连阴雨,袁恕己所在的右翼军中了敌军圈套,折损了一位朝中显赫的监军大员,朝廷旨意下来,先处罚了几个指挥不力的,袁恕己也略有波及。

他在军中非但不得重用,无法建立军功,反而灰头土脸。

征伐高丽大胜封赏,有些立功之人早凯旋回京受赏,他却被上峰打发到这人迹罕至的豳州来。

豳州地处偏僻,地形偏又险要,先前更跟靺鞨,渤海,高丽等交界,各地之人汇聚,更是龙蛇混杂,宛如国中之国。

原先曾有过几任刺史,却都坐不长久,最长的也不过做了两年不到,至今已经有三位大人不明不白死在任上,至此,但凡是个机灵长眼的,都不肯往这地方调。

州内无首,更见乱象,此番上司将袁恕己扔在这个地方,用意可见一斑。

袁恕己是军职,本来不该管理一州的事,只因如今战事方停,各地百废待兴,豳州又是个最烫手的山芋,故而先将袁恕己调来,一来也正因他是军职,地方上不时会起些零散地小战事,可以便宜镇压。二来,死马当作活马医,医好了,算他的运气,医不好,便是他的黑锅顶岗,正好得罪名而处置。

袁恕己在军中历练许久,性子却也磨的有些惫懒了,知道有人故意摆布自己,心中虽有怒意,面上却只笑嘻嘻地,竟似是满不在乎。

虽早听说管辖之地是个最棘手的,他却丝毫不惧,自带了贴身的侍从,散散淡淡,日夜赶路,这一日终于来到豳州地界。

若说豳州是安东都护府里最难料理的州府,那么桐县,则是豳州府中最难料理的辖地。

时正初春,东北之地却兀自料峭寒极,袁恕己进桐县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边最后一丝残霞冷冷地斜睨着这座荒僻的城郭,马蹄敲在地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嗵嗵之声,仿佛灰砖上还裹着一层冷硬坚冰。

因天冷,近来战事又平,守门的士兵也都十分散懒,此刻正要关闭城门,见三人趁着夜色进城,竟并未来询问。

袁恕己眉头微皱,本要打听府衙何在,见这般情形,也并未开口,只是放马往前,却见整条街上竟鲜见人影。

袁恕己扬眉打量这座治下之城,虽为豳州的首府,却毫无繁华鼎盛之态,放眼看去,偌长的街头上亮着灯光的屋邸似天际寒星,寥寥落落,屈指可数。

因赶了半天路,一时又不知府衙如何行去,三人便想先找一家饭馆吃些东西顺便探路,谁知走了半条街,却见多半的铺子都已经打烊,要找一家食肆,简直如平地捡到金银,痴心妄想。

袁恕己的贴身侍卫吴成已经忍不住笑说:“若不是知道进了府城了,还以为仍是在外头边塞荒城呢。”

袁恕己尚未回答,另一个侍卫左永溟道:“难为他们竟能找到这样个鬼地方,我听说已死了好几个刺史,这一次二爷来,竟不是当官儿,比上杀场更凶险几分呢。”

袁恕己知道他们两个是为自己抱打不平,只是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便笑说:“你们两个,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些富贵太平地方,我还不乐意去呢,镇日吃饱躺平,有什么趣味。”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各自吐舌。

吴成才笑道:“是,若是只想吃饱躺平,当初又何苦从家里出来从军,大丈夫当志在四海。”

左永溟忽地说道:“其实不出来倒是稳妥些,若不是年前的那宗意外,二哥也不会被牵连,还有那崔家的……”

袁恕己眉峰一扬,正要说话,鼻端忽然嗅到一阵奇异香气。

前方拐角,有一灯如豆,冉冉跳动,灯影照出一抹白色的热气腾腾,夜风撩动,送来阵阵香味。

三人是饿极了的,大喜过望,急打马奔到跟前。

果然是个吃食摊子,挨着墙搭着个小小地棚,支着一口锅,一个老者躬身在搅着什么,香气四溢,白雾弥漫。

棚子边儿张着一面破旧小小旗帜,夜影模糊里,依稀是“汤饭”两字。

三人大喜过望,齐齐翻身下马,就在靠外的一张简陋桌子边儿坐了。

因都是现成的,顷刻间,老者已经将饭食端上。

老者行动之时,他身边儿一条黑狗便也随着来来回回地走动,这狗子甚是温顺,见人来到,却并不吠叫,只紧紧跟着主人,只是因通体全黑的缘故,起初袁恕己等并未看见,等它无声无息靠近跟前儿之时,几乎吓了一跳。

这汤饭像是些菜叶米糊熬制而成,虽然简陋粗糙,却香滑易于入喉,竟出人意料地可口。

三人匆匆各吃了一碗,竟有意犹未尽之感。

又打听府衙的方向,老者指着前方的路口道:“往前直走,右拐之后的第一个路口往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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