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艾知道,此时按照社交礼仪,他应该伸手在眼圈通红的萧如君肩上轻轻拍两下表示安慰。
然而她心头是一片冷漠的厌倦,她像个新陈代谢缓慢的冷血动物,懒得伸出这个手。
秦艾歪头打量了萧如君一番,语气平淡地接着问:“你刚才说怀信是老爷子的‘独生子’——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杨波和萧成何没有血缘关系了?”
“你们查过杨波和萧成何的亲子关系了?国内警察的动作还挺快。”萧如君用力眨了几下眼,努力平复着情绪,哑声说,
“杨波这个人……非常浅薄,志大才疏,每天跟在郑凯风屁股后面转,自诩是郑凯风的学生,其实根本只学了表面功夫。这么一个人,既没有资历也没有能力,出身和学历都乏善可陈,年纪轻轻为什么会被提拔到那个位置?自然有人猜,所以当时流出了‘私生子’的谣言。”
“这谣言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但无论是萧成何本人,还是杨波的靠山郑凯风,都没有出面澄清过,久而久之,那小子可能还真以为自己是‘还珠太子’了。”
萧如君捏了捏矿泉水瓶,摇摇头,“他悄悄收集了萧成何和自己的DNA,私下找了个不大正规的亲子鉴定机构……连这也偷偷摸摸的,有些人真是从骨子里就上不得台面。”
秦艾顺着他的话音问:“你发现了他私下里找人做鉴定的这件事。”
“那个黑作坊的负责人是我打球认识的,算是球友吧,”萧如君说,“典型的‘白垃圾’、骗子,他知道不少人的秘密,看起来好像是个锯嘴的葫芦,什么都能保守,其实私下的交易多得是,就看你付不付得出他的价格。”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你——”
“应该说,他把这件事免费赠送给了我,”萧如君说,“我付费买的是另一项服务,我让他把怀信的样本换了进去。”
杨波,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莫名其妙地被大老板赏识,心里多半是又自豪又感激,甚至可能有些诚惶诚恐。
他一定曾经兢兢业业地跟在有知遇之恩的男人身边,每天都在挖空心思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平庸,说不定还会把那一生充满传奇的老人当成自己的奋斗偶像。
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得到的这一切,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是“偶像”的合法继承人呢?
刚开始,他必然是震惊并伴随着憎恨的,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母亲背叛了他的父亲和家庭,而他的人生的偶像背叛了他的信任。
可这个人或许天性中就有懦弱和卑劣,这并不坚定的憎恨没能长久,他很快又会升起某些异样的想法——原来自己本该也是个含着金勺出生的,完全可以和那些靠着父辈混的“青年才俊”们平起平坐。
萧如君、萧怀信,还有他们那些趾高气扬的朋友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凭什么萧成何不愿意认他?
他是萧成何的儿子,又是郑老的铁杆直系,谁都知道郑老和萧氏长子关系紧张。同样是一个父亲生的儿子,为什么他只能拿工资打工,不能在这偌大的家业里分一杯羹?
或者说——萧氏不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