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路上听到这样一把嗓子,即便背影再想,宁呈森可能也不会太过关注。
可就在眼前,在他听了老僧无数的念叨之后,强烈的直觉和执念,让他不甘心就此放手。他知道与他咫尺的身后老僧不会任由他接触释安,可是那一刻,他还是起来了,抬手就要去掀释安的面纱。
佛装打扮,偏就了一副面纱遮盖,是她不想示人?亦或是想要遮住面部瑕疵?
宁呈森的手快,然后,老僧的手更快,就好像他站在释安左右,随时保护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老僧说,要见释安,得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几次过手,宁呈森明白,老僧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狂妄,他的身手,比当下许多习武之人都要好。
有过一次吃亏,宁呈森对老僧心生警惕,过招便以闪躲为主,以靠近释安为主撄。
然而,狭小而又陡峭的楼梯,又怎能容三个人的相挤。顷刻间,扶手与墙壁都发出不断的磕碰声,闷闷的,却足以敲击当事人的心脏。
不停的过招中,宁呈森发现,释安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其实她大可以趁乱先行的,然而她没有,老僧的拳脚太猛,他只能以退为进,受他一脚,而后在他收脚的半秒空隙,强压着疼痛扑向释安偿。
眼看面纱就要被他从侧方揭下,却未想,被她死死捂住。失了这个机会,老僧很快又赶了上来,彻底灭了他再靠近释安的机会。
可是,师太的手曝露了……
就在她情急之下要捂住面纱的那个当口,十指压纱,曝露无疑,而宁呈森,亦是因为如此,而呆住。
高大的身躯,歪扭着靠在墙壁上,原本矜贵整洁的白色衬衫,因为打斗而沾上尘灰,下摆散乱,黑色亦有凌乱,踹着粗气。
往日鹰隼般的利眸,此刻盯着师太的那双手,一动不动。
后来,大约是师太感觉到不对,急急收了手,再次隐回袖管里头,依旧粗噶声向老僧:“法安,我们回山里去。”
不难理解,法安便是老僧的号。
宁呈森忍不住皱眉,似在揣度她话里的意味,看着她往下行走,而后没进阁楼楼梯后方,他又往下追了几个大步。
不是不清楚,有老僧在,他根本靠近不了释安,可还是不死心的往上追。
怎么也没想到,阁楼后方竟是另一番天地。那里青草木香,花开正旺,藤苗蔓爬,空气宜人,而隐匿在藤苗深处,有看起来便知道有些年头的双扇木门,朱红色的油漆掉落到只剩细碎的缝边,木门的铁栓,亦是锈迹斑斑。
老僧护送着释安,正往那扇门的方向过去。
宁呈森不知道这扇门后会是怎样的景象,但视野所见,门后面已是山林,密密麻麻的山树枝叶伸出墙头,根本想象不出来,那里竟还能居住。
“只有释然,才能安享余生,所以你才叫释安吗?”相隔十步之遥,眼看她要踏人门内,宁呈森忽然出声,嗓音低而缓,甚至你仔细辨认,亦会发现深藏在喉咙处的半丝哽咽:“您要释然,也包括放下我吗?”
“施主,请回吧。”师太未回头,短暂的驻足后,再次沙哑出声。
师太抬脚,厚重的木门被老僧推开,有种东西被磨裂的刺耳声响彻在这个并不太大的园林中,而随着那道声音落下的,亦有‘嘭’的闷声响。
“妈——”
身后赶来的瞿安和米初妍,亦被如此一幕给惊得瞠目结舌,奔跑的脚步,就此停下。米初妍以为是自己看错,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那个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人,那个过分洁癖的宁呈森,竟然会屈了双腿,跪在雨后泥泞的洼水地上,无限悲沉。
可是,那样熟悉的男人,她又怎么可能看错。
不是没有听见他在喊什么,但米初妍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本是从外围奔过去的,因为听到这里有响动,才跟着寻进来。她看见他的前方有人,她不敢上前,怕惊扰了他们,可是,她心疼这样的宁呈森,疼的有丝心裂。
如果前方那个身材纤小的影子真的是舒染,那此刻的宁呈森会有如此表现,也就不稀奇了。可是,找了那么久,绕了那么久,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冲击力是不是过大?也同样因为如此,感觉到不真实。
瞿安就在她的身后,她哆着唇向瞿安求证:“你……你听清楚……他在喊谁吗?”
“你觉得这个世上,有几个女子能让他失态?”瞿安没有正面回答,可如此的话,更是让米初妍证实了,她并没有幻听。
“如果真的是舒染,为什么不回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