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天启帝也明白自己没工夫去处理辽东的事情,因为贯穿天启一朝的党争开始了。
先是礼部尚书孙慎行和左都御史邹元标接连上奏,其中孙慎行指出:“从哲纵无弑君之心,却有弑君之罪。欲辞弑之名,难免弑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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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说方从哲允许李可灼进献“仙丹”害死了皇帝,这弑君的罪责肯定跑不了。
方从哲无奈之下写了一道很长的奏折为自己辩解,同时提出乞骸骨的要求。
奏本递上去没几天,天启帝的批准谕旨就下来了。天启元年二月,这位执政八年的内阁首辅离开京城。
紧接着御史郑宗周、南京太常寺少卿曹珍等人认定泰昌帝的暴卒与多年前的“梃击桉”有联系,认为是有人要置泰昌帝于死地,刑部主事王之宷更直指泰昌帝的死与郑氏、光宗宠妃李氏等阴谋夺权有关。
于是天启帝暗中指示魏忠贤在其中浑水摸鱼安插党羽,试图将权力从文官手中夺回。文官们也奋起反击,东林党为首的文官抨击崔文升、李可灼等人,要求严惩。
这党争一起,陆文昭和文搏在辽东简直是毫无掣肘。
熊廷弼名为他们上司,政令别说传出沉阳,就连将军府传不出去,自己形同软禁根本无力施为。
陆文昭也腾出手来,先是迁移后金领地当中汉民回归关内,在抚顺城旧址上重建新城。又在抚顺城边重开榷场,一切商贸必须经他收过税方能在辽东运转,否则便有骑着辽东大马,身穿铁岭新生产的用水利锻锤打造出来的胸板甲,拿着三眼铳、复合角弓的“生女真”往来劫掠。
商贾们吃过几次亏之后上告无门,辽东官员都受到恩惠从中分一杯羹,大有“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势头,不管你是谁家的买卖,在辽东不给陆总兵纳税那就别想做生意。
文搏趁着内陆因为党争无瑕顾及辽东,再次驱使叶赫部金台吉、白羊骨,建州部阿敏率部南下,过丹东直趋朝鲜都城汉阳,掳掠大量当地人口而回。
朝鲜国主李珲上书天启帝,朝堂震怒,再次要求陆文昭返京解释此事。
然而陆文昭上奏声称,“此建虏余孽所为。”
又通过赠送高丽婢女、金银贿赂魏忠贤。在魏忠贤的说服下,天启帝意识到自己现阶段主要对手还是文官,不把文官摆平了根本收不上税,辽东再闹腾都没法管。所以只是严词批评了陆文昭几句,又转过头有意无意的表扬了陆文昭在辽东发展商贸之事,随后便搁置了李珲的诉苦,将视线放回朝廷之中。
陆文昭闻弦歌而知雅意,将部分财货以商税名义直接移交魏忠贤。顿时天启帝大悦,又给陆文昭升了官。
此时身在沉阳的陆文昭却没心思跟皇帝眉来眼去,在沉王府中一帮人齐聚一堂,外界的纷扰根本不能让他们在意。
“你俩都要辞官?杨镐老儿不想干了我理解,沉炼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刚升的镇抚使,一点儿不留念?”陆文昭喝了口热茶,看向对面的沉炼。
沉炼神色澹然,反问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现在做的都是反贼买卖还吃皇粮,过了。”
“沉炼有操守我能理解,那你辞官是怕了?”文搏也有些好奇,杨镐怎么没回老家反而留在辽东,还要辞官。
“咳咳,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杨镐,而是京甫公的远房表弟,杨秀青。”杨镐脸色一肃,正色道,“京甫公忠君奉国岂会和尔等反贼为伍?奈何我家道中落,不得不委身侍奉各位大王。”
陆文昭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指着杨镐骂到:“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不要脸,改个名字就当不是本人。不过怎么就是各位大王了?咱们还是正正经经的大明臣子呢。”
杨镐自矜的笑道:“各位请看。”
随后他抽出一张奏折,一看就是抄录的副本,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谁家关系从内阁弄了一份这玩意儿。
陆文昭接过,刚一看就差点儿气不打一处来。
“闯贼势大,称文贼为文闯王,陆贼为武闯王,陆文二贼割据辽东分裂皇明实属奸佞,然朝廷疲惫无力进剿平叛。吾观文贼反心如铁不可轻动,陆贼首鼠两端可挑拨也。不如以反间之计,赐陆贼国姓,以此令文贼生疑,辽东自平。”
“久仰久仰,原来是国姓爷啊!”沉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陆文昭背后看了一通,讥笑道:“你还拜刘綎为义父,那你这就正好三个姓了,岂不是……”
“住嘴!”陆文昭一听人说起这个就恼火,就要跟沉炼过上两招。
丁修却窜出来咳嗽一声,制止沉炼,“话不能这么说,三姓家奴未免太难听了,等我师娘跟师父结婚,到时候改姓为丁,那就不是三姓家奴了!”
一时间,文搏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仿佛大明之变局与他们毫无关系,沉王府中充满了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