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天空下,窦建德的五万大军缓缓地移动在原野之上。文搏立马在侧面的一处山头上,正眺望远近的地形,身后寇仲效彷着动作也在观望。
这里是河北中南部的清河附近,后世称之为邢台。清河也是唐朝皇室祖籍地,自古便是燕赵之地第一名城,始皇帝东巡正是驾崩于此。发生过无数恢弘往事,项羽破釜沉舟就是在离此地百余里外的巨鹿。
而窦建德大军此行的目的地乃是在西北方三百里外的乐寿,也是他这位长乐王如今的都城。
除了窦建德收编降卒重新扩充的五万大军,还有着无数车马辎重相随。这都是窦建德控制黎阳后取回的粮草,他力排众议将俘虏编做民夫,许诺运送回物资后允许他们自由离去或是经过遴选投军。
这样一来新败的瓦岗军俘虏降卒立刻有了盼头,加上窦建德切实的将部分瓦岗精锐编入军中,还宽带投降的将领,于是瓦岗军不再担心窦建德过后杀降。
窦建德军队的士气愈发高涨,可他并未继续占据黎阳进攻李密原有地盘,而是反其道行之,一路北上急匆匆赶回都城乐寿。
如今窦建德率军已经在河北境内行进了三日,虽有逃卒但是整体而言并无大碍。麾下军官更是趾高气昂,唯独窦建德本人脸色不佳,几次接到来自河北的情报后都强忍怒气随后吩咐手下将信使看押不让他们传出丝毫消息。
这般举动难免引起敏锐的将领们怀疑,如今正有一骑领着十余个亲卫匆匆赶上山坡寻文搏而来。
来人年约二十,生得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尚未临近便高声呼喊道:“文兄在军中可还习惯?”
正是当日率领窦建德精锐骑军一举击破瓦岗蒲山公营的少年骁将苏定方。
苏定方轻拉缰绳止住战马,立于坡前与文搏并马而立,将头盔摘下热情地递过一节竹筒,揭开来酒香扑鼻竟是酒水。
文搏微微摇头拒绝,“苏将军好意心领了,只是文某不喝酒。”
苏定方也不在意,他对于文搏这个忽的出现在军中的外来者本有几分戒备。只是这些天交往下来发现对方确实有些能耐,虽然不是军中人物可对于行军扎营诸事熟稔无比,一看就知道乃是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来的精英人才。
毕竟这年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如果不是和他苏定方一样家学渊源,哪来的地方给他们熟悉军中事物?只是文搏未显姓名只是自称姓文,让苏定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如今还有哪个世家门阀姓文的,不由怀疑此人或许是宇文阀中之人伪作文姓。
带着这份心思苏定方猜测长乐王可能是要借机吞并逃到魏县的宇文阀,进而掌控山东与李阀争雄,这才和宇文阀的人有所牵涉。因此苏定方多了个心眼时刻注意文搏动向,今日见到这位被长乐王接纳的男人又一次立于道旁观看行军,便策马上来寒暄一二。
文搏对苏定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寇仲难免多想,前几天文搏领着他直入窦建德大帐,那位长乐王可谓是倒履相迎,极为重视,显然两人之前便有联系。
可窦建德并未向属下宣布文搏身份也没有委以重任,只当做亲卫统领一般的人物放于大帐边上。加上文搏甲不离身,钢盔覆面都不曾掀开,标志性的虎牙枪又受了损伤被文搏交由寇仲保管,因此更无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不必赘述,如今苏定方赶来见文搏不喝酒于是自己勐饮一口,这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寇仲闻着这气味怎么觉得好像很熟悉,就像他在巴蜀安隆的酒坊里喝过的一样?
苏定方看到寇仲怔怔的望着自己手中竹筒,以为他是好酒,笑着抛了过去说道:“小兄弟倒是懂酒的,这可是军中必需品,以往也只有将领才能享用,今年才好了些,队正以上每月都能分上一些。”
寇仲接过装酒的竹筒,愣了一下盛情难却,于是仰头倒入口中,清冽的感觉令他回想起在巴蜀的时光,就是这味道有些寡澹,分明是兑了水。
文搏虽未饮酒,但是闻味道也能看出和寇仲在巴蜀的时候喝的酒不同,笑着说道:“长乐王军中果然有些门道,这些酒只怕不是用来喝的吧?”
苏定方笑容一滞,露出尴尬神色想顾左右而言他,可他终究不是擅长口舌之利的人,想了半天只好承认道:“文兄果然不凡,这酒是军中发来处理创伤的,只是这次大胜之后伤员不多也舍不得给瓦岗降卒用,兄弟们就兑了水来喝。”
听见这话,文搏暗中摇头,窦建德还是有能力的,将自己给出的建议听了进去。把从洛阳商会购买的酒水当做战略物资装备军队,可是手下这些当地豪强出身的将领就没那么可靠,毕竟珍贵的酒水对于他们行军打仗之人吸引力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