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本来觉得文搏并不知道杨虚彦的来历,存着借这本秘籍当做晋身之资的想法。谁知文搏不但早就清楚杨虚彦的原子身份,就连他王世充的底子也一清二楚,甚至对于大明尊教这等在中原极为隐秘的教派都了如指掌,如何不令王世充心惊?
“圣帝饶命,小人绝没有欺瞒的意思,正要奉上此书自证清白,还望圣帝明察!”王世充二话不说双腿一软五体投地,丝毫不见枭雄气度,活脱脱一个真小人。
文搏不以为意,他早就对大明尊教失了兴致,倒是这本《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有几分意思,与中原武学路数完全不同,还别具异能,操水控火倒像是魔法。
对于王世充的求饶,文搏不说赦免也不加惩治,但是王世充从另一种角度来说的确成功了,至少文搏记住了这个人,于是便有了今日的邀请,一开口文搏就抛出了问题,向手下这个颇有战略眼光的人询问接到李建成求援后如何处置。
文搏虽有腹桉但他不是刚愎自用的人,有人能做参谋提供不同意见何乐而不为?
只是文搏也没想到王世充虽然机敏果决,奈何为人太过能屈能伸,先考虑的是怎么回答让文搏高兴。
文搏察觉王世充的想法,冷眼一瞥,魔种微动,迫人的威压瞬间令王世充两股战战,立刻意识到文搏并不是那种喜好逢迎拍马的性子,赶忙做出判断。
“咳咳,圣帝见谅,小人若是李建成除了求援之外也只有依托营垒死守下去,与薛仁杲耗着看谁先撑不住,只要不出昏招,总归是占据了些优势,薛仁杲撑不了多久就要退兵。”
王世充悄悄抬头看向文搏,发现他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对自己的话语无动于衷,王世充猜测可能这番话不足以令文搏采纳,一咬牙冒险说出个想法。
“圣帝若是想胜过薛仁杲取下陇西,那只消派一支援军前往,兵贵精不贵多,有个万人就足以让李建成士气大振,薛仁杲不战自退,没了胜利让薛仁杲维持军心,接下来不战自溃。”
“果然王兄是有才能的,在我手下做事,不必藏拙。”文搏终于开口,让王世充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正要继续拍马屁的时候,又听见文搏说到:“那就请王兄替我传信,让李世民领兵救援他的长兄吧。”
王世充顿时一怔,他虽然没见过李世民也知道此人和李建成的明争暗斗,李世民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害死李建成彻底掌握李阀呢?而且就算李世民出于公心或者不敢违背文搏愿意带兵救援,可李世民这会儿正在围攻刘武周,哪里抽得出人马从马邑奔袭到扶风啊?
王世充这次决心扮演一个忠贞耿直的谏臣,正要痛陈利害劝戒文搏的时候,文搏却一反常态,冷然下令。
于是刚刚还想着换个活法的王世充立刻回归本心,弯着腰照章办事,心道这位爷武功倒是卓绝,但是这脑子似乎不大灵光,难不成练武练到脑子里都是肌肉了?
可是局势变化大大出乎王世充所料,李世民收到信件后没有丝毫迟疑,甚至说得上大喜过望,当即放弃了在东边的进军计划,将军务交给李靖处置,由他完成对刘武周势力的收尾工作并且防备突厥。
接着李世民率领五千精骑只花了半个月狂奔近两千里路来到扶风,所带两万战马过半死在半路,但是他终究是赶在薛仁杲发动决战之前到达预定地点。
只是谁都想不到辛苦赶到战场的李世民并未汇合李建成兵马,甚至都没通知他的这位大哥,而是眼睁睁看着薛仁杲依靠大量骑兵冲击李建成大阵,即将彻底结束这场战役的时候才身先士卒从五里之外带着休息了半日的骑兵赶来。
接着便是一击定胜负,毫无防备的薛仁杲虽有霸王之勇亦是无力回天,本人刚一接战就因为全军压上攻打李建成导致毫无防备当场被擒,失去主心骨的号称三十万大军瞬间溃不成军,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就此成功。
以五千骑大破实际超过十万的大军,这一战在史书上都可以说极为少有,李世民顿时跃升到和打败突厥铁骑的窦建德相提并论的地步,一东一西堪称北地柱石。
此战过后,陇西再无忧患,彻底压服西秦也意味着李世民与李建成的明争暗斗基本告一段落,李世民借此战功成为李阀中说一不二的人选——没有李渊拉偏架,李建成终究在这个极其注重战功的乱世当中比不过李世民。
到了这个阶段,世人都在猜测李世民会如何处理他的长兄李建成时,李世民反而显得极为大度,让李建成重整军队后攻入陇西分润功劳,一时间皆称兄友弟恭,只有熟悉其中内情的人明白李阀背后的魔门已经将李世民视为李阀阀主的不二人选。
至于李渊,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管所谓大局,随着待在长安的时间越长,李渊终于确认了岳山并非本人。这让李渊清楚的认识的现在局势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还有好大哥岳山为他撑腰,岳山这个身份到了现在高层许多人都知晓或许只是个幌子,失去希望的李渊破罐子破摔,成日待在掖庭宫里和新纳的宠妾董淑妮忙着造孩子。
而董淑妮的舅舅这会儿看着战报一脸不可置信,李世民的行动取得大胜已经完全超乎他的理解,更让王世充想不到的是文搏在沙盘上早已将这一战的过程完整的摆了出来,除了细枝末节稍有不同,整体竟是如出一辙。
良久之后王世充躬身大拜,朝着沙盘前的文搏诚恳称赞道:“圣帝高瞻远瞩,身居庙堂绝胜千里之外,竟早有锦囊妙计传授给秦王。”
“我没告诉他怎么打,但是李世民的选择就那么多,换做我也会如此。”谁知文搏根本没有指挥李世民,一切都是双方不谋而合,这更加令王世充惊叹,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军事能力在这两位面前好像和稚童无异。
文搏没有理会王世充心中想法,他随手将代表李世民新封“秦王”名字的小旗取下,来到另一幅巨大的沙盘,那儿的山川地理王世充无比熟悉,正是他曾占据的东都洛阳。
文搏望着洛阳的沙盘,并未回头,而是问到:“王兄,我这枚棋子,该落在何处?”
王世充立刻回过神来,他藏在锦袍下的双手略微颤栗,并非畏惧,而是兴奋,他知道,洛阳的战事终于轮到自己展现价值的时候了。王世充在洛阳经营数年,哪怕被赶走也绝对是文搏这边最熟知当地地理水文的人,更有不少旧人潜伏在洛阳城中就为了日后还有周旋余地,如今很快就能派上用场,王世充决心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可是王世充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夏王和秦王分居东西一如当年东西魏并立的场景,文搏让他们合作依靠自己的威望和武力不难做到,但是再往后如果洛阳一战大胜,天下再无可以阻碍统一的势力之后,文搏又如何解决这两大势力间的矛盾呢?王世充对于权柄的渴望胜过所有人,他清楚的知道没人会愿意平白放弃。
很快王世充看向洛阳沙盘上的另一面小旗,代表窦建德的“夏王”旗帜正在虎牢关外昂然伫立。他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文搏处理这场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纷争的方式。未来发生在洛阳的战斗决定天下局势不仅仅是说南北胜负之分,也是窦建德与李世民的争端,一如当年秦末楚怀王的着名口号,“先入关中者王之”。
现在或许可以换一句话说,先破洛阳者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