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看到那赤条条躺着的尸身,颇有些尴尬,他上前一步,正好挡在姚杳的面前,挡住了她的目光,等孙英验完之后,他拉开白布盖到尸身脖颈的位置,才让到姚杳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你也不知道避讳。”
姚杳啊了一声,茫茫然的望着韩长暮,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淡淡的怨怪之意,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孙英的话又传了来,她没工夫多思多想,提笔接着记验状。
“死者双手干净,指缝未见血肉和其他脏污,死前没有挣扎。”孙英捏着觉明的一双手,看了看,不禁暗叹,这双手还真是养尊处优,除了常年捻着佛珠在指节留下的老茧外,竟没有一点点细纹和薄茧,看来是不沾阳春水的一双手。
验完了尸身表面,孙英洗干净了双手,从皮袋子里拿出一根细长银针,在灯火下泛着粼粼寒光。
他用两指小心翼翼的捏着针,从尸身的脖颈处刺了进去,手一抖没抖,稳稳的穿到脖颈深处停了片刻,再缓慢的拔了出了,对着光一看,那针已经变得乌黑了。
这结果是韩长暮意料之中的,他点了点头问道:“是中毒了?”
孙英道:“是,大人。”
韩长暮把那食盒提过来打开,沉声道:“你再验验这个。”
孙英又洗了一遍手,换了一根银针,刺入在饭食中停了片刻,再拿出来,银针果然也已经发黑了。
他笃定点头:“大人,这饭食里也有毒。”
韩长暮凝神片刻,道:“再验一下觉明的胸腹。”
孙英继续洗手,换了一根银针如法炮制,取出出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银针也变得乌黑了。
孙英将数枚银针并排搁在白布上,呈给韩长暮过目,稳重道:“大人,尸身的口中,脖颈,胸腹都有毒,饭食也有毒。”
寻常人看到这一幕,当然会认定了是觉明吃了内卫司的饭食,继而中毒而亡。
可韩长暮不是寻常人,天生就会多思多想,他偏着头望着觉明的尸身,想着他临死前的那一幕,微微眯眼:“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此人中的毒和饭食中下的毒就是同一种毒,或者说,也不能断定此人就是吃了内卫司的饭食而中毒的,也不能断定这毒就是内卫司里的人下的。”
姚杳挑了挑眉,搁下了笔,定睛望着韩长暮,话虽如此,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可是这是摆明了的人证物证俱全,再怀疑就是徒增烦恼,人为的给自己制造麻烦了。
韩长暮不知道姚杳是这么想的,只是定睛望着觉明的尸身,抿唇不语,不说走,也不说后面要做什么,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多时,小院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派去封灶房和审问厨子的那几名内卫过来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呈给韩长暮一块白布,布上赫然搁着几枚同样的银针,不同的是这些银针寒光凛凛,没有变色。
“大人,灶房里的剩饭没有毒。”内卫沉声道。
韩长暮毫不意外的点头问道:“厨子怎么说?”
内卫朗声回道:“他说他一无所知,是冤枉的,这两日人犯少,灶房其他人歇了假,今日的暮食从买到做,最后送进监牢,都是他一个人,没有别人插手,路上也没有碰到其他的人。”
说着,内卫把厨子的口供递给了韩长暮,继续平静道:“卑职详细查过了,这个厨子二十八岁,是内卫司的老人,在内卫司已经做了近十年的饭,从没有出过差错,他有一儿一女,一家老小也都住在内卫司后头的公房里,平素往来也十分简单,近一年,厨子一家老小没有接触过其他什么突兀的人。”
韩长暮点点头,他不认为在内卫司如此严苛血腥的铁律下,会有人带着一家老小来寻思,这厨子定然是被人给陷害了。
姚杳听了半晌,也觉得不会有这么傻的人,要下毒还不提前把老婆孩子送走。
她看着韩长暮的神情,突然觉得他怀疑的似乎是有道理的,饭里有毒,尸身里也有毒,但还真不能就此便武断的下结论,下毒的人就是内卫司里的人,觉明就是吃了内卫司的饭才中的毒。
韩长暮凝神片刻,淡淡问道:“孙英,你能验出觉明中的毒和这饭食里的毒,是不是一种毒吗?”
孙英愣了一下,点点头道;“能,但是明日才能有结果。”
韩长暮淡淡道:“不妨事,你只管验就是。”
孙英应声称是,转身便准备去了。
韩长暮绕着那尸身走了一圈儿,拿起觉明的衣裳,仔细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