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自己坐下摸出剧本再次研读,莫非也挨着他坐下了,“那老爷子看起来是个好人,你跟他挺熟?”
这是没话找话说,六六还是答了句,“他人不错,我们以前有些交情。”
的确有些交情,把老戏骨介绍给导演的,正是六六。
不是为其他,六六纯粹不想让眼前的世态那么炎凉。老爷子以前有过几部影视作品,之后一直窝在团里演话剧,小康生活即足。可今年春天他在横店遇上老爷子,一打听才知,老爷子的独子出车祸半身不遂,所以年过六旬的老人不得不出来为昂贵的医药费奔波。
这种人,不会无故接受旁人金钱上的援助,六六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老人介绍角色。
只是为了让世态不那么炎凉,这是真的。
家逢巨变之后的世态炎凉是什么滋味,六六太明白了。
遥想他母亲白女士在世时,手里捧着的也是一线小生,这就意味着六六本身自带娱乐圈资源,所以在2009年一月末之前,电影学院,班里同学和舍友对六六总有种着意的讨好。
到什么程度?上大课都不用他说,班里总有一两个人会替他占座。再不熟的同窗,过生日请朋友,都不会落下他。
他妈一去,几乎是一夜之间,大家对他的态度变了。首先,占座是一定没有了,课间课外,以前总爱有意无意跟他结伴的那些人,也全都消失不见。
六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被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洗刷的。
他还有莫非?
的确,母亲去世后,莫非跟莫明远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干脆离家常住在他们的小窝。
可他们没能抱在一处取暖,莫非这个行为只是完成了一次角色转换:以前,莫非把父母家当成旅馆,每天一门心思惦着来小窝跟他厮守。那时候则变成,莫非把小窝当旅馆,一门心思惦着出去找乐,呼朋引伴。
而六六还顾不得自己被冷落,他只是觉得莫非受了打击状态太不对。
有一次,他们在某个餐厅遇见莫明远,莫非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夜里回家,六六终于忍不住劝出口:“不管阿姨去世前他们发生了什么,莫叔又没有原则性的错误,你现在只有他一个亲人,总这样跟他犟着,你自己也不轻松,何必呢?”
莫非当时把他压在床头,用力亲他的嘴,接着扒下他的睡裤,用最亲密的行径扯开话题,“你不爱我了,总想把我哄回他那儿去。”
激情过后,是比燃尽的香屑更落寞的冷。
六六去浴室冲澡回房,莫非已经不在家了。他心凉得彻底,但也不奇怪,莫非突然消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好几回他半夜睡醒突然发现身边没人。莫非的去处无非是酒吧,如果他不追着去,莫非喝多了就在包间或者纨绔发小家睡,美其名曰,半夜回会把他吵醒。
六六对那个时候最深刻的记忆:深夜他独自躺在床上,望着一轮清寒的月,细想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也曾美好过,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身边的一切都不美好,可也曾有一个人让六六觉得,这个世界不只有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