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师很浅地笑下,“当时的六六,有独一无二、扣人心弦的脆弱感。他那会儿才21岁,这个年纪的小生,青春阳光的容易找,像他那样有深入骨髓的脆弱感的,真是不多见,他是独一份。”
不明觉厉,可怎么听都不算个好词。
莫非跟着重复一次,“脆弱感?”
朱老师认真地说:“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他明明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跟平常人一样谈吐,可你看他的眼神表情气质,就是觉得,即使没病没灾,这人也活不长了。甚至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就算哪一天突然听到他自己去了,你都不会奇怪。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有一半不在这世上了。”
那就是他们分手之后的六六。
莫非没说话。
老师可能觉得刚才那番话不祥,又笑道:“当然,这是当时的六六,他自己现在也不是这样。”
精气神一半不在这世上,这种人莫非是亲眼见过的。
人都说相由心生,起初他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胡说八道,可他母亲去世之前的状态很真切地证明了这句话。
他母亲真是个美人,在他生命最初的近二十年,他一直知道。他母亲在长期优渥闲适的生活状态下,美得明艳不可方物,光彩照人。
可后来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或许真是因为精神饱受折磨,他母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在那一场意外之前,他母亲依然是美的,可硬是美出了些红颜命薄的凄切感。仿佛你给她什么,她都只能无枝可依,风轻轻一吹就能把她带离这个世界。
可莫非没想到六六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他觉得,六六离开他,或许主因是不愿继续忍受他不靠谱,可他也一直认为,至少有一部分理由,是因为那个有戏的世界更让六六亲近。
现在想明白点儿,这个念头也只是他的怨气作祟。明摆着的事实:他当初妥协过,六六依然不肯带他一起回来。以及,六六要真是因为前途抛下他,怎么可能对大导的戏一拒再拒。
正午的日头照在头顶,炽烈阳光让人避无可避,莫非取下墨镜,眯了好一会儿眼才适应突如其来的灼痛感。
他扯开领口擦了下镜片,接着问朱老师:“他后来怎么好起来的?”
莫非问完,觉得自己有些犯蠢,这老师跟六六也不算顶熟,怎么可能知道当年那些弯弯绕绕的内情。
可朱老师抿紧嘴唇,片刻后幽幽地说:“可能他当年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才有那样落拓的状态。那会儿,严导看上他后眼里就再容不得别人,六六一直拒绝,我也去当过说客,可也不好使。当时翔悦也是那部戏的投资方,翔悦的陈老先生爱才惜才,自己上门好多次才把六六说服。那部戏拍完,陈老先生把自己混得跟六六的家人差不多了,赶上年节,偶尔能瞧见他带着儿子到学校来接六六,这应该就是六六之后跟翔悦签约的原因吧。”
老师微微一笑,“后来,六六的状态才慢慢好了些。”
也是,东晓跟六六是校友,东校失踪的事,六六不可能没找过学校,学校老师未必一点不知道六六发生了什么。
莫非听完这一席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庆幸六六能遇上陈老先生那样的好人,又懊恼带六六走出来的人不是他。
当时的六六没了母亲,没了他,没了朋友,亲生父亲有了另外的家庭,父子情分淡薄,真可谓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