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们不懂。”丁耒摇头晃脑,活像一个疯子。
木宁道:“就当她随风吧,我明白,你这一生都再也不可能见到她,可是你还要走下去,还有这么长的路,你不会甘于平凡和寂寞吧。”
“说起来,你很了解我?”丁耒道。
“你不必这样怼我们。”叶晓红道,“石微的死,也让我们十分悲伤,我们唯一做的只有振作,你看厉飞,雷厉风行,现在已经去见石微了,你就不去看看?”
“我去,我做梦都想再听她说话。”丁耒一双目光,几乎落空,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也幻想着眼前多出一人。
他踉跄地站起来,陈名忠下马,对丁耒道:“多谢你的帮助,我再在这城中盘亘一日,然后带一半兵力离开,去找戚继光。”
若非丁耒,今日只怕没有这么顺利,他也深知丁耒有了丧友之痛,心中掂量着说话,希望丁耒早日走出阴影。
丁耒默默回应一句:“不用多谢,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让他静静!”陈名忠对众人道。
众人无一上前,落下一排空位,拉长的月色伴随着晨曦的光芒,逐渐弥漫开来,这是夜空,还是白日?
却是那么的不真切,恍恍惚惚,让人深愁又深苦,让人添丧又添堵。
丁耒一步一个脚印,走过这漫漫黄沙,这里都是海洋吹来的沙子,风沙蔓延,丁耒落步都是惊心。
他抬起手掌,不知不觉,天空再次落下小雨,他就在小雨里,一个人腹诽,一个人嘲笑自己,一个人活像一个队伍。
亦步亦趋,一行一抖,几乎像一个老迈的老人。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捉弄?
造化天工,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很多事情,原本不会如此发展,可惜结局却似乎早就定论。正如当日醒转,算上的“离卦”,离为火,变卦为九三,是为大凶之兆,现在看来,的确是代表着一个人的离去,石微的离世似乎是注定的。
这就是天命。
天命难违,有时候这句话真的会成为箴言。
丁耒走在小雨里,跨入残垣断壁,堆满石块与木板的城里,这里是大悲之后的大喜。
清晨的阳光,照耀开来,月光渐渐隐没,所有的过客都在憧憬美好的新一天。
唯独丁耒,他不憧憬,他的感情全部灌注在昨日以前,如今的他,已近乎无情。
他想了很多,是不是自己慢那一步,也懦弱那一步,这才使得石微死去。
恍恍惚惚,如坠冥冥。
他恨不得真的有孟婆汤这种东西,让他忘却今生今世,直接来一个来世,快快乐乐过好一生。
可是世界是残酷的,总归有失去,有得到,也有付出没有结果的。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这便是丁耒如今的下场。
他在叶晓红暗自追随下,带入一个小院。
这个小院的一间房里,站着好几人,叶晓红特意支开其中两人,最后一人厉飞却是无从支下。
厉飞面前,静谧地躺着一个美人,美如画,发似瀑,白皙的肌肤,修长的腿脚,好似活人一般就在眼前。
她已经沐浴更衣,现在看起来安安静静,就像一个睡美人。
“你知道么?你当初说睡美人的故事,我其实想说,其实你和那个睡美人比起来,你更美一些。”厉飞闭着眼睛,细细地品味着,说道:“你说把我当哥哥,我也不在意,可是你居然喜欢丁耒那厮,他有什么好的,伤透了你的心,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他转过头,就盯着丁耒看。
木宁都觉得发毛,二人火焰一触即发。
“丁耒,你说是不是,石微不会原谅你这个废物!”厉飞狠狠道。
丁耒呵呵一笑,笑得过分惨白:“废物?”
他嘴角一翘:“看,你不也是一个懦夫,在这里虚情假意,石微从来不需要同情,你以为比我更了解她?”
“我不了解,你却是了解?了解她会让她替死?”厉飞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他现在极度反感丁耒,这个人,在他眼里,已经是黑名单。
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共事,他恐怕已经大打出手。
丁耒道:“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好受么?你不会明白的我此刻的心情。”
“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虚言,你的行动没有做到,那就是你的失策,也不要说负责,我等看到你武功尽失,成为真的废物的那一天。”厉飞似乎是在诅咒。
丁耒没有在意,而是站在那里。
厉飞擦肩而过,他愤愤离去,中途给了丁耒胸口一拳:“你等着。”
丁耒没有防备,而是硬生生受了,即便是因愧而受,可这一拳也并不轻。
丁耒咽下一口鲜血,走上前,看着石微白如蜡像的脸,心中万般生疼,万般惆怅,万般不舍,可最终化作的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静静躺在那里,似乎是一个迎接新郎的新娘,穿得大红大紫,丁耒却知道,没有了这一世,甚至没有下一世,她永远会消失在这宇宙长河里,不是自己,也不是别人的,甚至江湖上不会多写她那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