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霜闻言,玉手搭在琴弦上,开始抚琴,她演奏的是一曲《清平乐》。
泠泠的琴音,在大殿内悠悠响起。曲调激扬,热闹而馨欢。
因是皇帝生辰,是以她选了这么一首欢快的曲子,可是她内心深处,是无论如何也欢欣不起来的,心底犹有一丝忐忑,惴惴而不安。
屏风外是一片热闹的觥斜交错,热闹的恍如戏台,而涵霜,感觉自己就是那看戏之人。
可是,她知晓,她并非纯粹的看客,她已身在戏中。
一曲而终,涵霜静静坐在琴案前,只听的屏风外一道浑厚深沉的嗓音问道:“本可汗早就听闻,贵国女子琴技高超,所奏琴曲乃天籁仙音。今夜亲耳听到,果是传言不虚。不知本可汗可否见一见抚琴之人!”
涵霜闻言,身子一僵,呼吸几乎凝滞。说话之人,竟然是北鲁国的可汗凤弈——凤弈。
凤弈那日从兰坊离去时,曾说他还会回来的,这几日他倒是没去兰坊,却不料,竟在这里见到他。
听闻北国和楚国关系早已不和,近几年时有战争。
可是,眼下看来,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何时,楚国和北鲁国的关系又趋于和谐了?可见,是已经达成了议和的协议。这应当也便是近几日的事情吧!
当日,在兰坊,自己偶然抚琴,便被凤弈听出来是她所奏。而今夜,他也定是从琴音里听出了是自己,是以要见自己。还是,自己的进宫本就和他有关?
这一瞬,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凤弈是知晓自己在兰坊的,也知晓自己便是霜霜公子,那么今日之事,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主意了。
可是,他让自己进宫做什么?
涵霜正在辈眉凝思,眼前的屏风一转,她整个人已然展露在殿内之人的面前。
涵霜低眉拨弄了两下琴弦,定了定心,曼步走上前去,唇边挂着清浅适度的笑意,盈盈拜倒道:“民女霜霜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嘉祥皇帝温和中略含威严的声音传来。
涵霜依言起身,殿内的光线有些刺目,她从屏风后乍一出来,有些不适应。涵霜垂首凝立,只觉得前方影影绰绰,坐满了王公大臣。
“抬起头来!”嘉祥皇帝温和地开口。
涵霜闻言,盈盈抬头,静静地望向前方。正前方朝南方位是帝后的专座,随后两排倾斜放置的是各宫嫔妃的位子,最后则是各国使臣和大臣的座位。
抚宁王龙卿燝,太子龙承乾,逸王龙无忧,以及伊脉国国君莫川还有诸多小国的使臣都在席间落座。
眼前,无数张面孔向她望来,起初,似乎都没将她这个抚琴的兰坊女子放在心上,待她抬头,看清了她的容颜,俱是一愣。
涵霜知晓众人何以这般发愣,只因龙卿燝身畔的小染。
很显然,龙卿燝根本没料到涵霜今晚会出现在宴会上,是以,才带了小染来吧。
此时,他一袭明紫色云锦宫服,腰系同色云纹玉带,墨发高束,玉簪箍发,和四年前宴会上初见时妆扮有些相似。且,身畔也有另一个女子相依相偎。
他没有看涵霜,手中执着酒杯,犀利的眸光凝注在杯中酒液上,薄唇上扬,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看似在笑,唇角,却隐含一丝肃杀的冷峭。
对于这个和抚宁王王妃模样相似的女子,众人虽然腹议,却谁也不曾出声提及。
凤弈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到涵霜面前,低首凝视着涵霜,眸中,流露着脉脉深情。
由于凤弈高拔的身躯阻住了皇帝的视线,涵霜凝眉,小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涵霜,抱歉,我一定要带你走!”凤弈扬眉笑道,低沉的语气里暗含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
“你……”涵霜咬牙,心底十分不快。
凤弈却已经转身,朗声说道:“陛下,本可汗对霜霜姑娘一见倾心,愿以和亲之礼,迎娶霜霜姑娘为本王阏氏。自此北鲁和楚国化战争为和谐,永世交好。”
此语一出,席间一片惊诧的抽气声,堂堂一国之君,竟迎娶她们楚国青楼女子,这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娶她做阏氏。北国的阏氏等同于皇帝的皇后,那可是一国之母啊。这个青楼女子,何德何能,何其有幸,竟然能得到凤弈的倾慕。
席间不乏有女子扼腕叹息,早知凤弈喜欢听琴,她们也早该去献艺的,或许也能有幸博得可汗青睐,只可惜,悔之晚矣。
凤弈话语,听到涵霜耳中,一字一句,无疑便是一道道惊雷轰过。脑中瞬间有些空白,不能思想。
怎能不惊诧呢!?
当年,在草原上当众送她白狼皮时,虽有些惊世骇俗,但那毕竟是北鲁国的风俗。而今,在楚国朝堂之上,他竟然亲自求亲,迎她做阏氏。
他对她的一番深情,涵霜不能不感动。只是,这样的方式,她其实并不喜欢。而且,她也不想做他的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