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荒。

一片荒芜的山林，既不灵秀，也不险峻，看上去平平无奇，周围杳无人烟。

在这片山林之中，却有着一座古刹。

古刹如同被遗忘无数岁月，早已无香火，牌匾歪斜，蛛网密结，尘埃遍地，就连寺墙，都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已经被藤蔓爬满，裂痕遍布。

今日，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青年僧人，却是到了寺前。

他走进古刹之中，一边看着古刹中的环境，嘴角始终带着和煦的笑意。

从古刹的院落，走进摆放神像的大殿，他看到，在并不宽敞的主殿之中，供奉着的居然只是一块石碑。

而在石碑下方，一个宛如雕塑的老僧，沉默不语，就像是已经枯坐万年。

“小僧释信，自灰雾海大林寺而来，参见释祖。”

他行礼。

老僧沉默不语。

释信接着道：

“自释祖离开之后，灰雾海得历黄金大世，如今大林寺释道大成，门徒无尽，香火鼎盛，已成灰雾海恢弘一极。”

“却不曾想，释祖在此，居凋敝残破之小寺，守无人供奉之神龛，受风吹雨打之劳苦……”

“小僧，心中愧甚。”

“愿请释祖，重归灰雾海，受万灵香火，归该有之位。”

他话语诚恳。

直至此刻，那宛如木雕的老僧，才忽然缓缓开口道：

“门徒无尽，香火鼎盛，然，释道可存？”

释信闻言一怔，但紧接着道：

“灰雾海中，无人不知释道，大林寺已然将释道，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老僧却摇摇头，道：

“释道是什么？”

释信道：

“慈悲、放下、空寂、超脱。”

老僧道：

“说得很好，你做到了么？”

释信点头道：

“大林寺中，高僧大德无数，皆已成就。小僧虽然未释道大成，但也在尽力去做。”

老僧笑了，道：

“脸皮真厚。”

释信：

“……”

老僧道：

“我看遍世间，历经万世，所见真慈悲者，也只有那么几个。”

“但，都死了。”

“留下的，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大林寺香火越鼎盛、信徒越多、越是辉煌，距离真正的释道就越远。”

“尔等虽身披袈裟，但已为妖魔，且不自知。”

老僧摇摇头。

释信脸色有些难看。

他在灰雾海中，乃是有名的辩僧，智慧超群，口若悬河，修释道更是进境神速。

但，此刻面对这个老僧，对方只言片语，居然让他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

沉默许久，他才道：

“释祖，您跟随万道终点的那位来此，不过是为了接续前路，但灰雾海……释道的前路，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老僧道：

“伪装成释道的妖魔之路。”

释信：

“……”

他咬咬牙，接着道：“万道终点的那位，她的后手，棋局，这一次，也已经被灰雾海破尽。”

老僧摇摇头道：

“狂妄傲慢。”

说着，他抬眼，看向上方供奉的那块石板，道：

“知晓我供奉的是什么吗？”

释信摇头不知。

老僧道：

“万道终点的那位。”

“她是我见过，距离真正的佛最近的人。”

“大慈悲、大胸怀。”

“但，她却依旧没有实现超脱，因为她过不了情之一关。”

他微微一笑，道：

“你们想破她的局，击败她？”

“以卵击石。”

释信道：

“是真是假，释祖不妨往天降洲一观。”

老僧缓缓起身，道：

“好，多年不曾出过寺，如今大世降临，动乱已起，也该出去看看了……”

说着，他将那神龛上，石块下方供奉着的一个木盒子，拿了起来。

“释祖，这是？”释信疑惑发问。

老僧道：

“前白雾时代，白雾祖界梵尊的舍利子。”

“一个走完了涅盘的天纵奇才，死可惜了。”

他摇摇头，道：

“走吧。”

……

纵横道域。

在上古时期，东部有着纵横道域最肥沃的平原，但自进入后白雾时代以来，东部却再无人烟。

因为，这里的地形已然大变。

山为纵、壑为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