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多云。
上午十点,南剑日报编辑部。
七八个大格子间里,五六个编辑紧张地工作着,为明天早上的报纸组稿排版。地方日报编辑的工作量非常大,除了校对和终审外,所有工作要自己来做,有时为了填补空窗,往往要将稿件大刀阔斧进行删改,并非作品不好,而是版面字数需要。
言丛左手拍着排版样报气得冒火,他右手握紧电话筒,对着电话另一端大骂道:“项子,你搞什么鬼啊,一稿多投,我这边才把你那组诗排在周三特刊的‘百花园’头条上,《三山晚报》就已经刊登出来了,你知道后果吗?我刚刚被总编臭骂了一顿,要不是多年朋友,我们要封你的稿件!”
电话另一端,南剑市首屈一指的诗人项子连声道歉:“言丛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这组诗投到《三山晚报》已经半年多了,我也问过几次,他们肯定不会用了,所以我才敢投给你。万万没想到,三山晚报通知都没通知一下,就又给用上了,实在抱歉,我会向总编写检讨信,把情况说清楚……”
见项子认错态度不错,言丛怒气微平,将电话筒放下后,开始考虑填补这个天窗,下午就要终审,晚上送印刷厂,看来中午不能回家了,得要加班排版定稿,家里还有一大堆家事,真是倒霉的一天啊!
这时,前台的信件收发员将一堆来稿信件送到桌前。
“今天早上的信件,来得有点晚……”言丛自言自语着,随手一封封翻看。
这是由于邮局某位职工下午有事,把本该下午的邮戳工作在早上一次性干完,使得邮递员不得不多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信件给送出去,杨子建的稿件,也因此提前半天送到了编辑室。
言丛的稿件库里有的是备用品,但多是老作者的老作品,没什么特色的大陆货,可用可不用,因为出了项子一稿多投的事,他现在对老作者有点反感。
这时,他目光一扫,看到了一封信上写着“诗歌组诗”的提示字样,这正楷笔迹工整流畅,让人心生好感,“南剑一中,杨子建”?记忆里,南剑一中语文组老师中并没有这个作者。
他一边转动念头,一边将信封口剪开,抽出稿纸翻开一看,居然是作文簿,看来不是老师,而是普通教工,有点失望,不过,这诗——七百多字几分钟就看了一遍,嗯,写的还不错,把《破山寺后禅院》、《送元二使安西》、《夜雨寄北》等古诗意境和现代情感较好地交融在一起。只是,有些地方不够深入,总感觉像是用现代诗翻译的古典诗,但对初学者来说,已经合格了。
言丛不会想到,这是杨子建十五首组诗中最差的五首,原本就是为了拼凑用的,毕竟他现在是高中生,只能用最差的作品才符合身份。
言丛喜欢余光中的诗歌,对复古风格的诗歌一向推崇,可惜现在这些诗人,不是学朦胧就是学现代主义,朦胧派喜欢影射,现代主义是批判,日报敢用吗?还是宝岛诗人的新古典主义温情脉脉,贴近现代生活……他一边咕喃着,一边习惯性地动手修改凝练几个好句子,再删减多余的小段。
一般编辑不会对老作者进行修改,那叫不尊重,但可以对新作者进行删改,那叫教正,是编辑器重的表现,新作者也会感激涕零。
言丛之所以弃稿件库里老作品不用而用新作者作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窗字数固定,肯定要对稿件进行大刀阔斧删改,到时老作者来一番抱怨抗议,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
五首诗一百行删到了八十一行,嗯,不错,刚刚好,太完美了!组诗题目也改改,什么《古寺(外四首)》,太难看了,改为《霜月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