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讨论堤坝到底怎么重建才能最大限度阻挡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到来的洪水。
察觉到扫来的视线,陈崇宇往人群中扫了眼,然而前来修建堤坝的百姓实在太多,他并没有看到什么。
身侧负责拿着图纸的人,一脸疑惑的看向他,“大人?”
陈崇宇收回视线,“没什么,通知百姓,加紧一点,虽然这几天天气有所晴好,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是。”
接下来又是一通热火朝天的呼喊,百姓们争相回应。
姜宏海站在彭森身后,一双眼睛布满阴沉之色,一声“走”之后,彭森在前面开路,一行人很快离开这里。
背道而驰,陈崇宇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姜宏海一行人,疑惑道,“那些人也是来修建堤坝的百姓吗?”
人太多,他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见几个人影与正源源不断往这里来的百姓向相反的方向前行。
拿图纸的人眯了眯眼,其实看的也不是很清楚,隐约道,“应该是吧,估计家里有什么急事,所以才临时回去。”
陈崇宇哦了声,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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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上午
陆玖终于如愿等到了谢怀。
彼时,他一脸疲惫,似是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
谢怀坐下,谢绝了陆玖递过来的一杯茶后,用有些疲惫的声音道,“我可以帮王爷证明身份,但之后,还请王爷放杜明卫一命。”
这是他最后的请求。
苍国有苍国的律法,贩运私盐向来量刑极重。
陆玖摇头,“谢大人,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谢怀眸子垂下,一瞬间又苍老了很多。
想起三年前,和儿子儿媳闹翻之后,自己一个人来到河东郡,之后便一直是杜明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不是儿子,却胜似亲儿子。
他深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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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谢怀就安排两人见面。
杜明卫一边搀着走路有些蹒跚的谢怀,一边关切的问,“老师不方便的话,派人通知一声就好,学生自会前去拜访。”
谢怀当时以廷尉卿之尊救了杜明卫一命,本是举手之劳,杜明卫却一直感激在心,得知他来河东郡养老之后,第一时间前去拜访,并拜当时已经年过花甲的谢怀为师,学习为官之道。
年轻人上进好学,又是曾经帮助过的人,谢怀便也欣然,收他为关门弟子。
他拍拍杜明卫的手,“人老了,多活动活动也好,免得身子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了绣,人去了都不知道。”
杜明卫宽慰道,“老师说的哪里话,老师身子骨硬朗,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不愿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杜明卫接着道,“对了,老师今天要给我引荐什么人?”
说到这个,谢怀被花白的睫毛掩映下的眸子,有一瞬间的灰暗,却又很快逝去,沙哑着声音道,“这个人啊,早些年也曾拜我为师,算是你的师兄,这次他来河东郡想做些生意,想着你有些门路,便帮他引荐一下。”
“原来是这样。”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包厢门口,杜明卫推开门,却在门推开的一瞬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陆兄?”
不是陆玖还是谁?
陆玖似乎也很是诧异,“杜大人?”
谢怀适时露出一抹疑惑,“你们两人认识?”
目光在两人身上犹疑,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令人惊奇的事情。
陆玖哦了声,“老师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同你说的做生意遇到困难之事,原本想着让老师帮着疏通一下,不曾想,老师今日竟是将正主请来了。”
谢怀这才恍惚想起来,“原来你说的就明卫啊,那正好,如今你们两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有什么误会困难便一起说开了,也省得我在中间给你们做和事佬。”
杜明卫也没想到,今日谢怀给他引荐的人是陆玖。
一直下不定决心将私盐贩给他,就是因为他对陆玖的身份存疑,可谢怀既然出来帮他说话,也就间接证明了他的身份,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确定了陆玖的身份,接下来也算是相谈甚欢。
陆家的商行早就正装待发,两人约定好,第二日夜里,便到白水县的盐晶仓库取盐。
谢怀和陆玖回去的时候,一言不发。
陆玖将他送进院落之后,深深鞠了一躬,“本王代河西郡以及苍国百姓谢过大人。”
许久,庭院内才有苍老的声音传来,“老夫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王爷请回吧。”
陆玖起身,“小子告退。”
身后,一声悲恸到极致的叹息顺着风声隐隐传进耳朵,陆玖脚步顿了下,继而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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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的休息,躺在床上的人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谢绝了继续留下养身体的打算,到最近的城镇寻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的赶往河东郡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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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蔽天空,似又有要下雨的打算,鸟儿低空飞行之后回归巢穴,夏日的虫鸣鸟叫夜晚来临之后渐渐沉寂。
姜宏海站在窗口,看着窗外被厚重的云层遮住的月光。
彭森从后面走上来,“相爷也不要太过忧心,也许二小姐并不在河西郡也说不定呢?”
“不。”姜宏海分外肯定,“她一定在河西郡。”
越接近河西郡,他心底的感觉越是强烈,那个孽女和陆玖一定在河西郡,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两人一起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彭森不置可否。
忽然。
阴翳了一晚的天空一声惊雷落下,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隐约有声音从隔壁传来,“老天啊,你开开眼,不要再下雨了,我们河西郡的百姓真的再也经不起风吹雨打了。”
现在的河西郡,即使经过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休养生息,陈崇宇上任之后,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恢复河西郡管的生机和民生上,依旧一片残垣断壁。
土地无人耕种,房屋无人修建,倒塌的牲畜棚舍无人理,乡民萧条,也就是这次修建堤坝官府开出的条件诱人,才有一些去年流到外乡的百姓闻声赶了回来。
若不然,眼下的情景会更加让人觉得凄凉。
姜宏海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情景,他的印象中,灾民或是在洪灾中死伤的百姓,抑或,洪水淹没了多少土地,冲塌了多少房屋,从来都是数字。
他没想到,当这些数字具象化真实呈现在眼前时,是这么的具有冲击力,差点将他的理智击溃。
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姜家和他的大业,牺牲这点百姓和人命,完全是值得的。
彭森见他窗口一言不发,默默退了出去。
临走时,关上了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