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山,你于朕有恩,朕一定保你不死!
沈醉草草吃了点窝头,抱着肩膀依旧倚着顾寒山如山般魁梧的脊背上睡着了。
——
是夜,归德侯府。
后院竹林深处,一间清雅的院落中,尚有人端坐于桌前。
碧罗纱灯下,慕水苏修长又有些秀气的手,拂过发黄发脆的书页。
很厚的一本手札,因为有些年头和反复翻阅而有些破旧。
泛黄的纸上,写满的蝌蚪文虽然令人费解,但上面的图纸,却是一目了然。
《大藏魔典》!
他的指尖停在一副机甲人的腿部关节结构图前,久久未动。
若是沈无妄的机甲人可以使用这样的关节,那么瘫痪不起的人,是不是也可以重新站起来?
只是可惜,这上面的文字,他完全不懂,不知这机甲关节需要何等材质,以及各部位零件长短几许。
慕水苏悠长地叹了口气,身后的床帐中,便也传来女子梦中惊醒后的一声叹息。
他慌忙起身,将魔典收入匣内,转身去了床前。
“母亲,可是做噩梦了?”
他立在帐外,小心,温和,进退有度。
“是苏儿吗?你何时回来的?快给娘亲看看!”
慕水苏这才掀了帐,对那床上容颜苍白憔悴,却与他极为酷似的女子和悦一笑,“孩儿出宫替王爷办事,已有几日,只是一直脱不开身前来给母亲请安,今晚得闲,却没想到过来时,您已睡下,就坐在这儿陪着,没想到还是将您吵醒了。”
“醒了好,醒了可以多看你几眼!快坐下,让娘亲好好看看你!”女子急切想看清他,却身子无法动弹,只有脖颈微微抬了一下。
慕水苏在床沿上坐下,牵了女子枯槁的手,眉眼垂顺,微微含笑。“母亲,孩儿今晚在此,哪儿都不去,您不要急,慢慢看着便是。”
这床上的女子,便是归德侯的幺女,慕水苏的生母,慕君兰。
她自从产下慕水苏后,便身染怪病,全身瘫痪,无法动弹。
本来女子未婚产子,又生父不详,已经是奇耻大辱,如今她又因为生这个孩子而落得如此田地,丢尽了慕家的颜面不说,自己也已是再无在这世间的立足之地。
老侯爷心疼女儿和外孙,不想让他们再背负各种流言蜚语活着,索性直接对外宣称慕君兰已死,逝者已矣,幼子无辜,谁若是再敢提这件事,他归德侯便与其势不两立!
这老爷子,多少也算是三朝元老,位极人臣,家风被败了,女儿也死了,一把年纪,若是真的被惹毛了,只怕会咬死人。
所以这样一来,倒是真的没人再敢明着提慕家的这码子事儿,慕君兰就被养在这后院的小屋中过了二十多年,而慕水苏则一路按照侯府世子的待遇被养大,入仕,最后入宫。
此时,慕君兰因着全身无法动弹,就只有指尖能在儿子的掌心微动,触碰到他手上的温度,稍加安慰。
“苏儿,娘亲没用,自从生了你,就困在这房中,见不得天日,成了活死人,连累了你。”
慕水苏看着自己的母亲,如看着一个刚睡醒的婴儿,辞色温和,“生身大恩,无以为报,何来连累之说。”
慕君兰慈爱地看着他,许久不见,瘦了许多,眉宇之间,比之从前,多了几分英气,“你在宫中过得可好?”
“皇上与孩儿甚是亲密。”他淡淡回答。
慕君兰浑浊的眼睛有些晃动,“苏儿,自古君王无真情,即便是女子,只要她在那个位置上一日,你便万万不可将一颗心全交付了出去!当初你执意入宫,娘亲拦不住你,可娘亲说的话,你万万要记住!”
“呵,”慕水苏一笑,“孩儿身为侍君,当尽本分,忠于皇上,服侍皇上,只有君臣之义,不敢奢望夫妻之情,母亲多虑。”
她依然如他儿时一样,自称是他的娘亲,可他却只是有些疏离地,规规矩矩地唤她母亲。
慕君兰无奈轻叹,也不之后如何再劝诫他,“你这孩子,尽说些让人安心的话,虽然你心中有什么打算,娘亲不知,但是娘亲知道你岂是一个甘心跪在女子床榻之下的人!”
慕水苏又是微微一笑,“孩儿一向乐知天命。”
“好,你心中有数便好,娘亲不多过问。来日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一走了之,你要记得,娘亲绝不会拖累于你。”
慕水苏替她掖了掖被子,“母亲又说笑了,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走什么?孩儿除了应酬鸿胪寺之事,也没什么旁的本事,又能去哪儿?您还是好好休息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孩儿就想到了让您重新站起来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