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众神殿,因为有许多碧蓝色的蛇无声无息地蜿蜒滑行而显得诡异。
沈醉摊平在篝火前,手中握着白玉簪,盖着九方弦的衣裳,只有半截雪白的臂膀和脚丫尚露在外面,睡得极沉。
一只极细的小蛇,从脚踝缠绕而过,就像一只蓝宝石的脚环。
她闹也闹够了,喊也喊够了,哭也哭够了,再如何临阵反悔,如何不愿意,也还是没舍得用那簪子戳了他的喉咙,就那么生生地受了。
九方弦披着里衣,抱着手臂,倚在神殿门口,望着外面静默的机甲大军。
那些机甲武士,明明也在盯着他,却因为没有得到命令而一动不动。
沈无妄,果然是个天纵奇才,她竟然可以利用暗域的邪术,将没有生命的机甲人与死者的亡灵束缚在一处,打造一支对她唯命是从,又刀兵不入,水火不侵,无生无死的大军!
如果这支魔军破山而出……,的确是无法想象!
九方弦紧了紧肩头的衣裳,后肩被沈醉在意乱情迷时用簪子戳的几个洞,有点深,还在不停地渗血。
当年,他只有七岁,因先帝和先后双双驾崩,朝堂动荡,军政大权旁落,拜月一族内外勾结,已经蠢蠢欲动。
他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权臣的傀儡。
而且是一个活不长的傀儡!
因为自他出世,就有龙雀的东诏方士曾断言,此子命格奇极,或毁天灭地,或一统辰极两域,登至尊天子之位!
无论哪一样,这个论断都是为当时的贪狼权臣所不容的。
所以,一场玄徽帝微服行猎,遭遇猛兽,意外夭折的阴谋已经酝酿成型。
七岁的九方玄徽敏锐地嗅到了杀身之祸将至,借着行猎时的混乱和父皇所授的武功底子,逃出了猎场,一路向着远方最雄奇的那座山奔去。
那座山,叫做北高山,传说半山腰的温泉小筑中,住了一个大魔头。
魔头脾气极差,杀人无数,头戴黄金面具,无人得见其真面目。
九方玄徽一路躲避追杀,撞进了山脚下的防护大阵。
所有尾随而来的杀手都在阵中顷刻殒命,而他却仗着身形小,竟然无意中踩到了杀阵的生门,反而捡了一条性命。
他此时眼看着追杀自己的人个个死无全尸,便更加相信,那山中隐世的魔头,必是他命中注定的守护神!
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进了北高山,又爬上半山腰,等寻到了传说中的那间温泉小筑时,已是满身伤痕,衣衫破败,狼狈地如同一只流浪狗。
偏巧此时,天上弯月如弦,又到了狼化的日子。
他生了狼耳和尾巴,更加不敢就这样去求魔头,便循着温泉的暖意,在水边的草丛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暂且睡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山中天明,他头顶的尖尖耳朵动了动,被温泉中的水声惊醒。
睁开眼睛看去时,便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如出水妖灵般立在水中央,长发蜿蜒,卷曲地贴裹周身。
女子听见了动静,骤然转身,眉眼凛冽,杀机骤现,一道水箭唰地刺出,将他耳边的树穿了个窟窿!
九方玄徽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场有些懵。
等他缓醒过来,那水中的妖灵已经不见了,接着,身后站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炫黑的长袍,黄金面具。
只是那披散在背后的头发,仍是湿的,让他断定,必是刚才水中的人。
原来那妖灵是个男人。
“我当是只小兽,原来是个小人儿!小东西,你从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