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是个人臆测,也没有点破的必要,他这神君没什么架子,挪屁股让了位置出来,西海水君拘谨坐了,侍卫搬来张小桌,没一会儿牙将便差了小厮拿了酒菜来。
布置时西海水君看到布菜拿酒的小厮都是妖怪,狐疑瞥他一眼,表情虽有些不适,却仍算淡定,礼数也妥当,直到小厮又入伙房,才谨慎开腔同他谈这件事。
“前几日我那个作番阳湖水君的儿子带口信儿回西海,说是祖父有意在这南郊建造一座妖怪集市请诸妖怪常驻……我本以为是他信口雌黄,不想今日所见,祖父真有意如此。”
寒少宇听这话觉得这乖孙挺有意思,若他听到儿子口信儿认定儿子信口雌黄,为何还差虾兵蟹将送了那么多银钱宝物,怕是那番阳湖水君带信儿回家,信中所述是让他起个头儿,也在西海境内辟出一块地界儿来收容接纳四方妖怪,他觉得仙妖殊途,西海是凡人居所也是神地,又如何能让妖怪久住,还有自个那做番阳湖水君的儿子,又怎么会莫名遇见祖父,祖父身为一方神君,又怎么会异想天开,在封地建什么妖怪集市?
走这一趟,眼见属实,西海水君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半分。估计从这里回去,南郊有妖市的消息会像长了翅膀般从西海传播开,过不了多久,说不定西海也会有妖集,变成第二个南郊,然后北海会紧随其后,接着是两海水君分散各处的水君儿子们的辖地,接着是其他神君封地,再然后是各神地,大小的妖市,会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总归这是一件好事,没道理他们这些神仙境界高远,却连妖怪也容不下,虽然对大部分的神仙来说,接纳妖怪入神地会是个相当艰难的过程。
而这西海水君来此求证,这份对亲祖父和亲儿子的‘不信任’,寒少宇虽然有点鄙视,却并不打算点破,他能坐在对面说明他对这事儿有心,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难迈出的一步。
“你觉得我这么做……对是不对?”
西海水君想了一会儿,郑重回:“孙儿觉得,祖父虽生性洒脱,却不会恣意妄为,能走此步,必然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就像犬子在信中所述,如今神地频频遭九黎巫部算计,邪蛊害人,而这蛊虫的载体正是妖怪。祖父能走此步,想也是出于大局考虑……”
这西海水君聪明通透,边同他说话,边用一双眼睛往四周瞧。寒少宇自然知道他在找什么,他痴迷野仙的事情早传遍各神地仙境,神仙同野仙搅在一起不稀奇,神君将野仙带回寝殿长住也不稀奇,甚至兄长那个冰疙瘩身边多只妖怪暖床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这曾因四公主伤情逾千年的南郊应龙风流神君,四公主归来不想方设法再续前缘,却选了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野仙,这么大几千年光景同许多女仙佳人纠缠不清,没谁能打动他心就算,作为一棵不开花的铁树,再隔千年开的第一朵情花却开的是野花,这当真……
寒少宇嘬了口酒,想这观竹乖孙,心中对他情迷野仙一事的评价,或许只有“一言难尽”四字。
“在找什么?”早不打算装什么正经神君,干脆将话谈开了,“我的野仙姘头么?他不在殿里,同妖怪家臣们帮着修筑妖市去了,我是得了风寒才被留在殿中。”
观竹忙低了头,知道刚刚冒犯唐突,刚要开口致歉,寒少宇又道:“你今日既不远万里到我南郊布雨,既能坐在这里同我谈论这些,就说明你同那些见风使舵的不同,就这足矣让我高看。此前我虽没见过你,但你叫我一声祖父,我就将你当同道中人,很多事情自然也不打算瞒你,你不必拘谨,想说什么问什么,直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