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褚看了陆倾城一眼，她脸色苍白，恍惚间，他从陆倾城的眼角眉梢里看见了陆倾雨的样子。

那是还没嫁给他的陆倾雨，盘着未出阁的发髻，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明媚动人，可爱至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说，我好想你。又见他呆呆的没有动静，张牙舞爪地似乎要扑过来挠他。

他伸手想要接着陆倾雨，怕她撞疼了，可伸出手，一切却又烟消云散。

周文褚闭上眼睛，低低地呢喃着什么。他在回应刚刚那个幻影，他说，倾雨，我也好想你，对不起。

自从你走后，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我不知道你会突然离我而去。我以为，我们能相守到白头，可你怎么就走了呢，丢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没有你，我不快乐。我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种煎熬啊。

没遇见你的时候，我恐怕都不会相信有一天，我会因为失去一个挚爱而难以苟活于世，我以为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独独遇上你后，我才知道，原来喜新厌旧只是情未至深处。

他人言，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你知不知道你躺在我怀里没有呼吸的样子有多吓人，那恐怕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恐怖的场面了，我所见过沙场上的尸横遍野都不及你躺在我怀中失去生命迹象的万分之一可怕，因为太过可怕，我被吓得当时就想随你而去了。可是，我犹豫了，身为你的男人，我要给你报仇啊，倾雨啊，你别怕，一定要等我，等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周文褚堂堂三尺男儿，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声的泪流满面，众人隐隐约约猜到他在怀念陆倾雨，也不好出口劝慰，只作沉默。

他也曾是个流再多血也不会流泪的男人，可如今只要想起陆倾雨与自己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时，他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也不愿抑制。

众人沉默之下，周文褚睁开眼睛，眼泪也不擦，看向陆倾城，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轻轻道了一句，“抱歉。”

陆倾城何等聪明剔透，当然明白了这时候他的这声抱歉代表着什么，皱了皱眉头也只好不做声，听之任之吧。她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周文褚的决定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不倔强的，认定的事情，都难以改变。

只希望他，能够接受。

周文褚随手抹了一把脸，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容声，扯着他一直往外面走，也不说做什么，容声问他他也不回答。周文褚带着容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容府。

路上，周文褚开口了，“容声，你是我兄弟，是我周文褚一辈子的兄弟，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做好心里准备。”

容声很奇怪周文褚为什么带他离开，又提到他们的交情，看了看周文褚，他这些天有些疲惫，没有深想，平静道，“当然，你说罢。”

周文褚突然很不想看见容声的眼睛了，他怕，从他太过伤情的眼睛里看见一个落寞的自己，他怕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以后的容声失去了陆倾城有多落魄。

可他还是要说出真相，为什么要说，因为他不想让多年的兄弟和自己有同样的下场，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突然在自己眼前死去，无可挽回。然后再后悔自己没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多陪陪她，对她更好一点。这感觉有多糟糕，他在清楚不过了。

他捏着拳头背过身去，看着风吹起的帘子，好像能看见一晃而过的路人。沉声道，“数日前，陆倾城被林悦染下了毒，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了，文褚不才，无力回天。那时候因为凤凰真血的原因你又失去记忆，便没有人告诉你，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正经历丧妻之痛。这一拖，便到了今天这部田地。”

容声听到这里早已失去理智，站起身冲向周文褚，揪住他的领子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怒吼道，“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吗，你就陪着他们骗我?你应该很清楚我想的什么不是吗?你不是神医吗，你不能起死回生，但总能妙手回春吧。你什么不治之症没见过，不都治好了吗，为什么偏偏不救陆倾城!你肯定是骗我的，什么无力回天，你肯定是因为失去了陆倾雨，就想让我和你有一样的下场对不对!”

周文褚看着容声额头暴起的青筋，和他眼里遍布的红血丝，双手无力的垂着，也不去挣脱容声的桎梏，麻木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这点不我和你争论。是倾城让我隐瞒你，作为医者我有义务遵从病人的意愿。不过作为你的兄弟，我这么做确实不对，我有错在先，随便你怎么说，我很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没有谁比我理解了，她病情如今又因为你加重，其中也有我隐瞒的的原因，我也有责任。可我必须告诉你，她就剩下月余的光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