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西伦躺在潮湿的草地上仰望夜空,城市的灯火暗淡了星光,只有一弯新月如勾,被穿梭的云彩遮掩得时隐时现。他的气息粗重,只是俯身冲刺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便已令他有一种将要虚脱的感觉。还真是老了,老得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的仰望星空是在什么时候。
他后院的围栏有一根栅条的焊点开裂,可以从穿孔中轻易地拔起。拔起后的间距扩大,刚好可以容一个成年人侧身穿过。这还是他早先收拾庭院时无意之间的发现,而物业的懒散使这处漏洞迁延至今,也成为他今夜摆脱牢笼的一个隐蔽依仗。
正所谓得失有命,福祸难料,而生活中也总是充满各种难以揣度的意外。就像他抄袭的那本书,在给他带来巨大的荣誉与财富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近在眼前的迫切杀机。
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如此的仰望星空,哪怕是如犬丧家、急惶无定,只要还有明天,一切便可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调匀呼吸,邓西伦侧转身体,借着灌木之间的缝隙向外探寻。这里距离停放警方监视车辆的地方不足二十米,他还要沿着修饰齐整的低矮绿化带向西爬行三十米,才可进入警方监视的视线盲区。
刚才他便是利用警方交接班时的短暂松懈一路潜行至此,而接下来的一段距离仍旧艰难。不但要在并不平整的草地上匍匐前行,还要尽量避开小区内的几处摄像头。
一切还只是开始,邓西伦顾不得多做休息,见四下一切如常之后,他便以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敏捷,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几分钟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一处黑暗的角落。
“你去罗麦那里只怕不是为了喝酒。”经望川砸吧着嘴里并未点燃的香烟,眼神依旧逡巡在那栋黑暗中的别墅,“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我看你最近是有点飘了。你现在的日子过得春风得意马蹄疾,但速度越快,抛飞出去的距离也就更远。若是着地时的姿势没有控制好,以脸抢地的恶性事件,怕是会有大概率的机会发生。”
“少爷,你这是吃果果的嫉妒!”傅戎不屑的撇嘴,“囫囵得连一个果核都不吐的胡论!我去那里是为了喝酒吗?我喝的是浮华尘世酝酿的炎凉百态!倒是你,你说你一个英俊的脸盲患者,去那里又能排遣什么?是寂寞还是骚气?正所谓年少爱登楼,锦衣夜行才是真傻!”
“你年少?”经望川扭头上下打量胖子,一脸的错愕与惊讶,“没看出来你最近的胆量倒是大了不少,这黑灯瞎火的居然敢讲恐怖故事?看你精力如此旺盛,不如我再睡会儿?”
“少爷,你既然有如此的雄辩才能,又怎会搞不定家里的那几位姑奶奶?”胖子也瞬即摆出一副愕然的义愤填膺,“你这是恃强凌弱,欺负我一个小小的员工能有什么成就感?即便你是为了搬杠涨学问,也不能总拿我一个人扎筏子吧?”
经望川:“!……?”
“你那是什么眼神?”胖子自觉稍占上风,双肩抖啊抖的酸爽无比,“别淘气!我对男人终身免疫……”
凌晨两点,邓西伦将自行车停在淮安大厦后面的消防通道门口,从包里掏出一件连帽冲锋衣穿上,然后缓步从角门进入大厦。门口的监控探头摄视角度存在大片盲区,地上有零落的烟蒂,是平时内部员工的聚集闲聊之所。
邓西伦带上手套,拎着工具包,走的从容不迫。里面的消防通道没有监控,从一层到顶层都没有。他之前来这里看心理医生时,每次也是从地下停车场走这条通道进入和离开。
那个心理医生名叫安好,诊所就在这栋大厦的五层。而且邓西伦知道,那个女人晚上也住在这里。他还为此在心里腹诽过那个女人的学识能力,混得如此落魄拮据,医疗水平又能高到哪里去?
若非安好是当初佳思幕极力推荐的心理师,他绝不会将自己内心的隐晦,暴露在一个如此邋遢的女人面前。没错,就是邋遢。这个女人不但落魄,而且妆容异常随便。虽然还算不上蓬头垢面,但在办公桌上摆满便当盒的,他邓西伦还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