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乌拉守卫了一天，也没等到什么敌人，落日部和啸风部都是在外面远远眺望，而并没有什么动作，探子倒是一批又一批，只怕前方的大战，明日就会响彻整个草原，这一场仗，说不得是谁赢了，镇北军损失惨重，五万人只怕是连一万都不足了，而冰河部的只剩下三万多能打仗的人，霜狼部的损伤其实是最大的，毕竟当时牧仁指导之下，基本都是伤兵，被火烫伤罢了，休养之后，这些人还是能继续作战的。

而霜狼部就不一样了，只怕是真的死伤惨重了，这一场仗，五万人，到现在只剩下一万伤兵，战斗力都没有了，也只能靠着后军的两万人给自己撑腰了。

坦乌拉心里对牧仁不由得又佩服了几分，这位冰河部的大统领，确实不同凡响，来之前便已经商议定了，当时自己虽然说是会帮助冰河部，但是却也有几分犹豫，而牧仁当时只派人来说了一句话，便是：“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到了时候你自然会明白该如何。”

现在大概就是牧仁当时所说的时候了，坦乌拉心里明白，这巴特尔如今已经失势，他的人马已经不如冰河部的多了，再加上本来霜狼部的战士就不如冰河部的骁勇，这草原上，能够和冰河部的人正面相抗的大概也只有段天南手下的落日部了，不过落日部毕竟只是个小部落，虽然这些年很是强盛，但毕竟底子薄弱，能作战的士兵并不是很多，而且装备也差了很多，想要真的屹立于草原，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下不来的。

如果自己现在帮着巴特尔，那么就是和冰河部为敌，可是自己两方，加起来能作战的也就是后军这四万人，对上冰河部的三万人，未必就能获胜，更别说霜狼部的精英其实已经都死在今日的大战中了，不然巴特尔也不会如此失态，直接从前军骑马而来，想必只有在自己的大军之中，才能安心吧。

如果不能在这里杀了牧仁，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无尽的报复，就凭牧仁的心计，只怕早就想好了要是自己反叛会有什么办法来应对。

可要帮助冰河部的话，那么在这里同样不一定可以剿灭霜狼部，而且，坦乌拉心里紧了紧，霜狼部要是没了，那草原上以后还怎么抵抗冰河部？

坦乌拉心里想着，这牧仁说的时机是不是就是现在呢，自己到底该帮谁呢，还有后面虎视眈眈的落日部和啸风部，他们心里又是什么打算呢？

只不过现在看来，巴特尔和牧仁两人，差距还是很大的，可能就连啸风部和落日部的心思，牧仁也能猜到几分，而巴特尔却没有这个本事了，他只能在这里寻求自己的帮助。

看着坦乌拉半晌没有反应，巴特尔咬咬牙，说道：“在我大军出发的时候，阿古达木已经攻入冰门之后的冰河部大寨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情况传来，但是我想最起码阿古达木封锁了冰门还是没问题的，这一次，我要让牧仁留在这片草原上，再也不能回到冰门之后。”

坦乌拉惊讶地看着巴特尔，他倒是没想到巴特尔竟然还会有这么一招，不由得苦笑两声，说道：“看来你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这三方联军，算起来是只有我乌遥部真心对待你们。”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巴特尔冷冷一笑，说道：“冰河部许诺我，打下平阳关之后，他们便会长驱直入中原，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与我平分，可是我不在乎这些东西，我只希望草原平定安稳，这么多年我们都能维持草原的和平，可是今年不同了，冰河部拿了前朝流传下来的武器装备，就不是以前的冰河部了，我们如果不像个办法把冰河部消灭了，只怕用不了几年，大家都是冰河部的奴隶了。”

“你也看得见，”巴特尔又趁热打铁，说道：“牧仁就不是信守诺言的好人，他欺骗了我们，在今日和镇北军大战的时候，明明瞧出了雷修明的意图，却摆了我一道，让我霜狼部受损如此，看来是等不到和镇北军决战拿下平阳关了，就算是拿下来，只怕到时候你我二人的士兵们，都会成了他牧仁的垫脚石。”

坦乌拉微微点头，却没有什么言语，只是一副思索的样子，巴特尔看着揪心，如果不能让坦乌拉和自己一起做事，那就算是明天拿到平阳城，自己也怕是再没有能力了，现在霜狼部和自己还有些实力，牧仁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动手，怕乱了军心，但是等到自己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实力之后，牧仁绝对不会让霜狼部存活在草原上的。

坦乌拉却是平淡的很，首先自己就和牧仁提前有所沟通，而且说白了，现在怒火攻心的是巴特尔，自己的乌遥部并没有什么问题，本来都已经打算帮着冰河部算了，首鼠两端可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么多年的族长坐下来，虽然坦乌拉并不是个什么聪慧之人，但也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墙头草随风倒，这不用说结局，不管最后是冰河部胜了，还是霜狼部胜了，都不会和自己交好，反而会和自己秋后算账，只不过听到巴特尔的话，他竟然也在出军的时候就下了绊子，想着法儿给牧仁铺排了后路，只不过是一条死路。

现在看来，巴特尔和牧仁各有千秋，现在看起来是牧仁在平阳城下占了便宜，但是后路已经被巴特尔封死了。

“怎么样，坦乌拉，行不行的，给我个准话。”巴特尔眼中已经有了一丝血色，不耐烦地说道。说了这么多话，还是没有让坦乌拉答应，巴特尔心里已经对坦乌拉十分不满了，只是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明日我还是算了吧，我今晚就会带上乌遥部的人马离开，去往北方的山上驻扎，明日你们不论谁胜谁败，都与我无关。”坦乌拉轻轻一笑，说道。

巴特尔面色一僵，却又笑了起来，顿了顿才又开口说道：“明日大战之后，冰河部的战马，装备，我们平分。”心中冷笑，这坦乌拉如果真是不愿意和自己一道，那么就会简单地应付两句，而不是连驻扎在哪里都说出来，北边的山坡并不很远，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等到自己和牧仁大战之后，他可以来直接接管战场，让所有的东西都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吗？这就是在要好处了，毕竟他要是这么做的话，虽然可以拿到这天大的好处，但是以后也再不会有草原上的任何部落和他做盟友了。

坦乌拉果然眼前一亮，抱了抱拳，说道：“巴特尔族长一向都是我们草原各部落的领袖，您有所指，乌遥部自然会随着而上。”

巴特尔笑了起来，两人一碰杯，巴特尔这才细细说起自己的计划。

落日部大军中，段天南坐在石头边上，看着还在一边看着火堆发呆的苏合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有什么看法。”

苏合并没有转过头，只是默默地看着火堆，口里不紧不慢，“今日一战，说不上是谁胜谁负，镇北军也算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被重甲骑兵冲破了军阵，想必雷修明也是几年之内再无力征伐草原了。而冰河部此次可是出了脸，竟然真的训练出一支重甲骑兵，看来牧仁确实是打算入主中原的。”

“只不过看上去是这样，敌我双方都是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冰河部还算可以，而霜狼部怕是出了大事，这一番伤亡，我想现在巴特尔心里都在滴血了。”

“主子，准备准备吧，明日应该就要参与了。这一场仗，我们是避免不了了。”苏合一声叹息，说道：“我想明日这一场仗，恐怕要比今日还惨烈。”

“这话怎么说？”段天南疑惑地问道。

“巴特尔从来就不是个能容人的，这次肯和冰河部合作，还不知道是牧仁给他许下了多大的好处，或者他自己有什么盘算，但是现在，他要是再不动手，只怕剩下的霜狼部战士，等到拿下平阳关，也就没几个了。”苏合淡淡笑了笑，说道：“今天从我们的探子得来的消息，就知道牧仁的领军打仗才能要远远胜过巴特尔，一场仗下来，他的霜狼部就已经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而冰河部出的人多，死的人少，难道巴特尔还会忍耐，去给牧仁做垫脚石吗？”

“我料想，明日霜狼部必然会发难，只是不知道坦乌拉和巴根是什么意思，平阳关的那位雷修明大将军又会是什么想法，主子，敢问一句，您是什么打算？想要有如何的结果？”苏合说完之后，就再不言语，静静等待段天南的决断。

段天南同样沉默，过了许久，都已经要入夜了，才说道：“巴特尔不能死。”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好像是让段天南终于下定了决心。

苏合微微一笑，说道：“主子，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就没有多大的麻烦，只要接应巴特尔，让他可以顺利逃离就好了。”

段天南疑惑地看着苏合，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苏合抿了抿嘴，回答：“主子既然没有说让牧仁死，那么我们就不需要真的去和他们打打杀杀，我们只需要保住巴特尔的命，我想他总是有本事逃出来才对。”

段天南说道：“你就知道巴特尔一定会输？”

苏合咧开嘴，露出一嘴白牙，难得的开心，说道：“主子，您不是也知道吗？坦乌拉不会帮助巴特尔的，他要么就是帮着牧仁，要么就是两不相帮，我想前者的可能性最大。墙头草可是草原上的战士们最看不起的行为，坦乌拉一族之长，不至于连点勇气都没有才对。”

“其实巴特尔如果不是气急败坏，今晚就应该带人离开了，这才是明智的做法，我们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他出发离开，那就是说巴特尔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个时候，我们就算去劝他也是不会听的，而且，霜狼部这么多年以来，实力确实有些超过我们太多了，倒不如趁机让牧仁出手来做这个恶人，平衡一下草原的势力才对，这样大家都可以轻快一些，不是吗？”

段天南笑的开心，说道：“你确实要比我聪明很多，我想了这么久才想出来，你怕是早就想到了。”

苏合摆了摆手，说道：“不敢，很多时候我想的多，但是主子想的才是对的，所以倒不是我存心隐瞒，等着主子说出来，而是想合两人之力，这样想出来的对策，才是最好的。”

段天南点了点头，说道：“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从三家联军开始，巴特尔就应该知道坦乌拉是和牧仁有了什么关系才对，事出常态必有妖，不管是我们，还是啸风部，甚至就连一些附属于霜狼部的小部落，都不愿意参与其中，就算是打赢了，拿下了平阳关，那又能怎么样，肯定是霜狼部和冰河部拿好处，而我们这些部落只是去白白送战士上前线，去给他们当垫脚石，那么乌遥部又为什么会这般与众不同呢？如果是巴特尔许了什么好处，那他应该明白，与其给坦乌拉好处，还不如给我们，最起码我们落日部的战士，战斗力总要强过乌遥部才对。”

苏合接口说道：“不仅如此，坦乌拉这个人一向都是和稀泥，很少会真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说不上是个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君子，跟他比起来，您在草原上算得上一言九鼎，巴特尔没有道理在这种生死大局上甩开落日部，而去希望乌遥部做盟友，所以乌遥部就不可能是来帮助霜狼部的，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坦乌拉早就和牧仁勾结在一起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着漆黑的夜空之下，前方大军的火光，和影影绰绰的人影。

段天南说道：“明日之后，我想霜狼部就算是还能存活，但也实力大减，以后我们还怎么抵御冰河部呢？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前朝的装备，更加势不可挡了，你也看见了那些重甲骑兵，这还未必是全部，不是吗？”

苏合笑了起来，说道：“主子，您忘了一件事，”这次苏合没有等段天南自己考虑，而是直接开口继续说道：“既然乌遥部已经确定是冰河部的盟友了，那么啸风部的三万人又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巴根会和您想的一样，只是想要救巴特尔一命？如果啸风部是冰河部或者霜狼部的盟友，就应该直接像乌遥部一样，参与到大军中，不是吗？那么剩下的几方势力，就只剩下一个镇北军了，前些时候我们不是就已经得到消息，啸风部在和镇北军联系吗？”

段天南一拍额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明日之后，冰河部和霜狼部都会损失惨重啊。”

苏合不紧不慢地用手里的木棍拢了拢火堆，说道：“这样也好，草原上总算是还能有个平衡，只要巴特尔不死，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冰河部遭了难，这几年里也就没有什么能力再做事情了。我们能有个发展的机会，这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