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雯雯的特意关照下,齐柏林在摄影棚的工作量减少了很多,他只对接了一个VIP选手,基本上一个下午就能完成培训。晚上,他就陪着唐婉儿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唐婉儿感谢他的陪伴,还为耽误了他的工作而感到抱歉。但齐柏林没有说出口的是,更需要陪伴的人是他。
每次在摄影棚看到林之亦和钱雯雯亲密互动的时候,想到唐婉儿,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工作的时候,他和林之亦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只是远远地观察他,就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当和学员谈论音乐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光。
“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林之亦又带着一个VIP学员练习了一遍伴奏曲。
“就这准水平,还要在台上自弹自唱?”林之亦在心里鄙夷他,但面上仍旧一副很耐心的样子。
他自己主动切断了从林学东那里的一切经济来源。因为不想再从事法律工作,所以也停了学。在北京的五环外租了个房子,之所以答应钱雯雯来这边的邀约,多半是为了生计考虑。
他从没想过父母会真的离婚,至少在得知林学东和Lisa的出轨事件之前,他眼中的家,一直都是幸福美满的楷模。父母虽然有时候会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争执,但大多时候都是相敬如宾。
在林之亦的印象中,母亲看父亲的眼神,多数时间还是充满了爱意和崇拜。
可母亲这次离婚的态度是这么坚决,她甚至都没有来问过她儿子的意见。
他们两个人把自己的专业优势发挥到了最大,算好了家里每一分财产的归属。林之亦庆幸自己已经成年了,不用再卷入被争夺财产之中。
但这次离婚,名誉更受影响的是父亲。在珠城,消息传地很快,法律界的天之骄子竟是如此一个斯文败类,正如俗话所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就与林学东有分歧的合伙人纷纷提出让解除林学东的合伙人身份。而Lisa也早早地离开了这个公开羞辱场,去了别的城市。
对一个律师来说,一个好的名誉是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林学东这次的名声,臭到了臭水沟里。没有了事业,他只能更加疯狂地争夺林家的财产。
林之亦没有回珠城,他不停地在脑海中想象林学东这种狼狈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想到他装了那么多年的正人君子,难道不累吗?
台上的表演华丽而又空洞,林之亦坐在台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林家成了这幅样子自然是悲哀,但压在他身上的那副无形的担子,他终于可以放下了。可放下这幅担子后,他又有种莫名的空虚。
音乐,对他而言,也似乎失去了吸引力。
钱雯雯在导师席上,发表着导演组写好的台词,那个VIP学员刚刚表演完,导师们就轮着表扬。现场请来的粉丝,呼叫声一阵大过一阵。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志远中学,第一次和风火轮乐队的成员一起在舞台上表演完第一首曲子的时候,台下的观众,那种发自内心的汹涌澎湃,是无论如何也编排不出来的。
回到郊外的出租屋,已是凌晨的时间。房间里的暖气片是坏的,房东说,等天凉了再来修,林之亦说,那现在房租再便宜点呗。
房东说,那我马上去修。
可林之亦入住两个多月,房租没便宜,也没见房东来找人修。
这世间上,大概也只有人类这种生物,能做到言行不一。也只有人类这种生物,会用谎言来维持关系。
而这些关系,却是他们经历了几千年,费劲了千方百计才创造成今天这幅模样,更可笑的是,人类还想出了几百万字各式各样的法律条文来维护它们。
然而如果两人打从心底想要维持住某段关系,那纵使千百万条法律也分割不开他们,若真的走投无路,就一起去死。他想到了在泰国逝世的杨曦晨和邹可,他曾为她们感到惋惜,但现在又觉得,至少她们在死之前是真正幸福过的。
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呢,他们感到幸福,是因为没有真的懂,什么才是幸福。
林之亦越是这样想,越不能自拔。
他想到了曾经碰到过的刘清源,身患癌症,却死在了小河里。口袋里那包烟,被河水浸得湿漉漉的。
林之亦好像明白了,杀死他的不是癌症,是他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条活着的生命。
“咚咚咚!”老式的木门突然被敲响了。
林之亦的思维还停留在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略显急促了起来,他才慢悠悠地跑去开门。
“谁啊?”他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现在住在这里,包括钱雯雯。但他也懒得从猫眼中窥探,直接打开了门。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是被值得掠夺的呢?
林之亦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来人就熊抱住了他,力气大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哇……”突然,那人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个王八蛋,你让我找得好苦。”
这个女生的声音和体形,明显就是,“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