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的时候,我从岚树斋出来,铁匠巷里已是人可罗雀,世杰晚上有应酬,拉着我一起,我却没有一点兴致,推脱了回了旅馆,浑身疲惫,刚躺在床上,世杰的电话就来了,说他过两天就没啥事了,陪我去周边玩玩。我笑着回绝了,家里有事,明早必须赶回去,又嘱咐他自己保重,钱赚够了,店早点关了吧。
太原这一趟,原本抱着解疑问惑的心思,却没想,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从世杰所讲故事来看,常爷原来对我说的海眼井和玄门不止在老北京城下头,山西,河南,山东,陕西都有存在,而且海眼井之间彼此有某种联系的说法,看来是可靠的。而方摸金被困在晋南海眼井里,又无法和常爷的说法印证,在那样一种一会儿快进,一会儿快退的时空错乱里,方摸金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方式存在呢?那个去封海眼井的秦教授,到底是谁?又有怎样的故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这个故事只是方摸金和冯四编造的,目的只是让世杰加入进来,把店开了,替他们洗货,而当下方摸金正藏在什么地方,继续着他下地摸金的勾当。
人为暂时忘却烦恼,总能找出一万条理由自我安慰,我自不能免俗。但不幸的是,从甜水园小院开始,我的每一次自我安慰都无一例外的引发了更大的谜团,影响更多本不相关的人,让我始料未及。所以更多时候,对命运也无从选择,更多的是无奈。
离开太原,回了重庆,内心里已然决定,放下海眼井和玄门的事,对一个平凡的人,现实生活要重要的多,而近似于传奇的经历,除了多了些茶茶余饭后的谈资,似乎也并无多大益处。但戏剧性就象正午的影子,即便看不到,你也知道它就在那里。
返回重庆不到一个星期,接到了老许的电话。老许这个人虽然认识得很久了,但问安寻事的活儿永远都是我干,主动打电话,在我印象里,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老许在电话里闲扯了两句,便进入了主题,告诉我,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跟我说,毕竟劝过我远离和那晋南罐子有关的一切,但很难控制住自己,怕是不得不食言了。我笑着挪噎他,有事儿快说,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可听完老许的话,我却完全笑不出来了。
老许告诉我,上次我去北京找他以后,那罐子的碎片他留了几片研究,忽然想起有个社科院物理研究所的朋友,给很多古生物化石做过碳14的年代测定,就跑去找了他,一问这瓷片还真的可以做,但结果出来了,老许惊讶万分。他的朋友告诉他这瓷片最多二三十年的历史。我听了更是难以置信,问他“你是收藏界的大腕,这造型,胎泥,釉色,工艺,你觉得近代的造假贩子能做得出来吗?”“不能!”老徐的回答斩钉截铁,没丝毫的犹豫。“如果每件东西都要去社科院鉴定,你们这些专家不全失业了?”话虽如此,我却在想造成这鉴定巨大矛盾的究竟是什么?“每个时代的器物都有它独特的艺术价值和工艺技术,特别是瓷器,烧造的偶然性,窑的地理位置环境,工匠的艺术水准,料色的配比方法,这是后世无法模仿的,二十年前,中国又有谁去作假?但科学检测不会骗人,如此说来,也只有一种可能……”老许凝神思索了一下,我们俩几乎同时说出了两个字“玄门”
在老许来电话的第三天,是我失眠和噩梦之旅的开始。这种异样的感觉是我从未曾经历的,你可以审视自己的梦境,不同的角度,甚至是快进或快退。可以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梦,我并没有进入那个深黑的墓道,并没有在聆听黑暗深处的乐音,是想象,是恐惧所造成的幻视,但一觉醒来,跟没睡一样,周身的疲惫。但这梦境最可怕之处,在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甚至包括我自己。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场景,就是那一条无尽的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