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屏息以待,等我说出另一种可能时,房间的门突然急促地响了。小杨连忙去把门打开,小李满脸疲惫地站在门前。
小李和我们一样,红着双眼,进了屋,警服皱在了一起,在外面披了件外套,警帽也没戴,看来也是奋战了一个通宵。
“领导们都在啊,怎么也是一个通宵?曹局,周博士那里有进展了,希望你们马上过去一趟。”小李边说,边随手拿起一杯已经变成咖啡色的隔夜茶,一仰脖儿,全灌了下去。
“终于有进展了,小周办事还是让人放心,走,咱们一块儿去看看。”曹队拍了下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等会儿再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什么?”焕生下意识地一把拽住我的手,生怕我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当年小范在做的那个实验,他和弟弟的灵魂分处两地,以至因为有屏蔽性房间的隔离,小范一度认为弟弟的魂魄消散了。那么,会不会发生矿难的时候,他和弟弟的灵魂同样是分开的呢?”
再次来到市委机关疗养院,虽然只离开两天,我却惊讶地发现,去路两旁的迎春花都开了,一丛丛,一片片,映衬着那一片红墙青瓦的建筑分外的清幽。而一路上,没碰到一辆迎面驶来的汽车,我们在路上都沉默不语,焕生和曹队大概还沉浸在我提出的另一种可能性上。倒是冯不过好像是缓了过来,在后排不断打听着周程的来路,和他到底有什么办法从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身上挖出线索。
一股无法抵抗的困倦感袭过全身。一瞬间,我放弃了抵抗,哪怕短暂的浅睡,也是件幸福的事。从山脚沿盘山路行驶到坐落在半山的干休所,车程应该不到十分钟。但这段路在我的半梦半醒之中,似乎漫长无比。在这段大脑的空白中,我似乎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已经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已经结束了。”
但我在睡梦中追问时,反复只是这一句,这让我很是烦躁,索性不再理会。我不知道这句话在我脑海里重复了多少遍,就在身边的曹队推了我一把,让我睡意尽失时,我恍惚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一句不一样的话:“对石头来说,开始和结束又有什么区别?”
疗养院的胡院长专门给周程腾了一间治疗室出来,汤斌文的床被放在房间的正中。汤斌文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似乎完全没有知觉,浑浊的双眼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一条薄被盖在他的身上,可能是肌肉萎缩的原因,被子下面仿佛就是床板,好像根本没有身体一样。他的头顶连接着很多各色的金属导线,床头的仪器不断闪着淡蓝色的幽光。
屋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只在床头的金属推车上,放了一盏台灯。我这才发现,周程就坐在台灯的后面,不知为何戴了副墨镜,头半仰着倚着椅背,一动不动。
也许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我们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然后把我们带到了旁边的一小间办公室。
摘下墨镜的周程,并没有我原以为疲惫不堪的样子,反而显得神采奕奕,从眼神中能感觉到他刻意隐藏的兴奋。
“周程,怎么样,这个病人不一般吧?早跟你说了不会让你白来一趟。”曹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周程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汤斌文躺在那,好像一点意识都没有,你怕什么?”曹队还是压低了音量问了一句。
周程安排我们坐下,又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到我们几个身边,小声的说:“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不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周程向我点点头,用他独特的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讲了起来。心理治疗师的讲述方式和他的职业背景有很大关系,跳跃性很强,对细节的描述很详细,再加上语言里充满了暗示,我们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理解,听着很累。可即便如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离开他的嘴唇,仿佛,那就是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