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领着个丫鬟,端着鸡汤,翩翩移步来到凉亭。
见程远志蹙眉深思间,威仪天成,她心中甚是喜慰。
两人只差三岁,曾是同辈相交,如今却是差了一辈,程远志得管她叫岳母大人。
张氏驻足于亭外,心下暗道:“现如今,我已有两女嫁他为妻。从此之后,甄家富贵自是有了保证,不过,还得加把劲,把宓儿的事定了才是稳妥。”
“宓儿少时,曾有相士曰、其将来贵不可言,此番看来,定是应在他身上。”
“他坐拥河北六州,麾下带甲百万,早晚要一统天下,到时他定将荣登九五、非王即帝。”
“以我宝贝宓儿的姿色才华,再以两人今时今日的琴箫相合之态,宓儿必是统领后宫的不二人选。”
越想,张氏心里越舒坦,像吃了蜜饯一样甜,浑然将当初她曾想与程远志发生点故事的想法,抛之脑后。
程远志出了凉亭,望着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的张氏,心下唏嘘。
通常,人们都拿“头发长、见识短”来形容女子,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但在甄家,这句话完全失灵了。
甄家上到张氏、下到甄宓,都是见识匪浅的女人。
当年他未发迹之前,曾两劫甄家粮草,此事若换做别的富贵人家,早就动用所有关系,不弄死他也要全天下追杀他。
可偏偏甄家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举动,一直将“吃亏是福”、“为富且仁”当做人生圭臬。
此后数年间,甄家不但满足了大多数来借粮借钱者的要求,每逢灾年,还开仓放粮、接济百姓。
是以,甄家在整个大汉,名声非常好。尤其在河北,民望极高。
程远志从丫鬟手里接过鸡汤,端在手里,轻轻咳了一声。
本来,他是应该叫张氏为岳母大人的,但张氏觉得自己担待不起,于外间坚决不肯受,只在很隐私的场合才肯接受这个称呼。
这就令程远志很为难了。
因为夫人有歧义,以前可以叫,现在却不能对张氏乱叫。
万一不知情的听到了,会以为他将人家母女一锅端了呢。
所以,程远志对张氏的称呼是能免则免,实在绕不过去了,就以咳嗽代替。
张氏思绪正恍惚,闻声回过神来,温声道:
“贤婿操劳国事,还需保重身体,这碗鸡汤,我令丫鬟熬了许久呢。”
程远志心中亮堂,知张氏端汤来此,必有深意,便回道:“多谢记挂。”
一仰脖,把鸡汤干了。
张氏笑吟吟道:“俨儿与尧儿皆已成年许久,今却赋闲在家……”
这是来要官的……程远志恍然。
自从甄家与他结亲后,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提的很高,做生意这种上不得台面、地位低下的买卖,甄家男丁自是不好再出面经营了,只能全都交给下人们打理。
甄俨和甄尧也就闲了下来。
思及此处,便道:“我意令甄俨为河北巡查、甄尧为中山郡守,不知夫人可满意?”
张氏虽不知“河北巡查”是何职务,却知郡守乃一郡之长,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称谢道:
“满意,满意。”
因称呼不便。程远志不欲与张氏过多相处,便道:“既是满意,烦请…咳…咳…将五妹唤来,我同她一起到街上走走……”
张氏瞬间了然,连忙应下,取过汤碗,领着丫鬟匆匆去了。
少顷,甄宓气鼓鼓的走了过来,背着手、板着俏脸,嘴唇撅起老高。
看样子,之前连输十多局的气还没消。
程远志绕着她转了一圈,拿指头戳了她肩膀一下,笑道:“还生气呢?”
甄宓甩了甩肩膀,把他的手震开,哼道:“能不气嘛,一局都没赢!”
程远志两手一摊:“你自己菜,不能怪我。”
甄宓秀眉一蹙,背过身去生闷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才像个少女,格外较真。
平素,她都像个成熟女子一般冷静,平和。
程远志忍俊不禁道:“别生气了,到街上走走吧。”
甄宓轻轻哼了一声:“还上街?前番之事这就忘了,不长记性!等下街上冲出来一伙歹人怎么办……”
不知怎么回事,程远志对甄宓这么凶的态度很受用,笑道:“那就不去,在花园里走一走吧。”
两人说说闹闹,杠了一会,甄宓的气渐渐消了,言语不再那么冲。
她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年前,大小白两位公子曾来过我家。”
程远志大吃一惊:“你没和他们打照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