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施展的同时,上官雨凝亦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青芒自她手上奔出,流入平台上那各个阵法术式之内,一个又一个牢笼自台上展开,身处牢笼当中的新生们立时目光呆滞,而后,如预计的那样,一个个在原地挣扎起来。
站在外部的姜玲忽然变了脸色:在术式催发的一瞬间,那个身影便当即脚下一晃栽倒在地。在这之前她亲眼看着他好好做冥想,但在心魔浮现的刹那,他立刻就被压垮了。
这个距离下,她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但能看见爆发的黑烟眨眼间裹住了他。这让他抱上头,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所以说,他也会和自己一样。
她知道这时候担心只是白费心力。但这一幕落在她眼中,与曾经的自己重合了。
姜玲下意识握紧了手里那枚玉佩,直攥到由不住地一阵呼吸加速,感觉心脏都被捏紧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变成自己那样…
……
很多、很多的记忆涌了出来,都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掉了。但在试炼开始的一瞬间,所有的画面都被粗暴地挖了出来,强行放在眼前,像是无法抵抗的潮水那样把五感塞满了。
“妖怪。”
“脑子有病。”
“你干什么呢?不是和你说了别跟他玩的么?”
“唉,真麻烦,要是我没生过那孩子该多好…”
黑夜,阴暗的墙角,臭味的垃圾箱前,几双手将他死死摁在地上,血和泥流到眼睛里,耳边全是人开心的笑声。
“不是说你能看见鬼么?来给咱看一个试试…看不到?那你怎么不去死?”
“咿…你刚才碰着他了?快去洗手!那人身上不干净的…”
“哥,咱今天把人打成这样,会不会被老师骂啊?”
“放心,就这个逼样,他爹妈都不要他,老师怎么会管?”
人影们迈着脚步离开了,四周变得寂静如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他想爬起身,但身体重得像是灌了铅,稍稍一动浑身的伤口就痛得发疯,只能躺在那,竭力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感觉自己像是尸体那样逐渐冻了起来。
视野中空了下来,连带着墙壁和地面也步步消失,最后眼中只留下那漆黑一片的穹顶。在无边的夜幕下,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小,而这世界大得好像没有尽头,大得让人恐惧。
这恐惧快要把他压垮了。
大概真的要死在这个晚上了吧…他想。
……
“…可是我是来找你的啊!”
突然间有谁的话音传进了耳中。声音不大,但那个人却是很用力在喊着。
“你活着,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了!”
黑夜中似乎有一点光透了进来,很微弱。他努力伸出手,想去够那一点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又能给他带来什么。但他只是拼命地,想要去抓到。
……
同一时刻,福地当中,的确亮起了耀眼的光。
所有牢狱中散发出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流向中央,那座下的阴阳徽记漂浮起来,化作阴阳双鱼在周遭的云海中游动。而就在这双鱼的四周,心气的江河正在向中央奔去,百川归海。
就如同长鲸汲水一般,不详的黑烟在接触到那阴阳鱼的一刻立刻消失无形,反而像是养料般使其被其同化在内。
阴阳双鱼就在这心气的水流中游动着,每腾跃一次,身形便膨胀一分。从双鱼、到巨鲸、直至最终,变得如同两只鲲鹏般庞大。
它们扶摇在当空,近乎大半个福地全被其笼罩,搅动云海令整个天空都风起云涌,像是天地刹那间被置换,涌动的大海被搬到了穹顶之上,而此时这大海正在掀起巨浪!
流云聚集、阴阳置换,就在一切涌动的中心,盘坐的魏泽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那么轻微的动作,但却停止了这空间内的一切动静。
空中最后一丝心气被吸收殆尽,游动的阴阳大阵停止了流转。处于中央的魏泽伸出双手,空中化作鲲鹏的阴阳双鱼随即垂落下来,正正浮于他掌心之上。
他的身影坐于乾坤的中央,他的掌心托举着八卦阴阳。
“这是…”
四周的云海开始向那个身影流去,那场景连在旁的上官雨凝都不仅微露惊色。
就在天地重归动态的同时,平台下心魔牢狱的青芒开始消退,身在其中的新生们一个接一个地跌坐在地,个个都是面色潮红大汗淋漓,表情如同刚从噩梦中醒来。
眼看着试炼接近尾声,空中地姜玲纵身而起,却不是朝着那术式符号、而是向着平台的一角直冲而去。
此时她脸上全是急切的神色。而在她目光所及处,那个身影边的黑幕正在散去。
像是突然抽掉了支撑,他感到极致的疲惫,连坐都坐不住,眼看就要扑倒,然而这时某个人迅速地落到了他背后,张开手臂,从后托住了他。
“别怕,没事了。”那人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在呢。”
这次声音很真实,不是幻象。
韩江尘甩甩头,竭力睁开眼想看清什么。但视野恢复的一瞬,他看到的不是身边的人影,而是…风。
从四周卷起的狂风,唯有他能看到的风,那是…属于灵力的风。
无形的风流正从四周卷起,如同龙卷席卷天地。在这巨大风眼的中央,正站着一个淡金色的影子。
此时只能用“影子”来形容那个存在了。在四周灵力纵起的一瞬,湛然金光从他体内亮起,那金光模糊了他的面目,继而将他的全身笼罩在耀眼的金芒之中。
空中巨大的阴阳双鱼游动,带着福地内六百余人汇集的细小心气,就如同两柄刻刀环绕在那金芒边,逐渐在那上面雕刻出成型的纹路。
那似乎是一个人的轮廓,面貌与魏泽极其相似,但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元婴,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