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夷看看刘皓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憎之色,却被刘皓南清楚地看在眼里,刘皓南心中傲气陡生,暗道:“你如此看不起我,我便是死了也不求你!”
这时只听陈希夷温和地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刘皓南后退一步,冷冷道:“我又不想拜你为师,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谭鞘闻言哭笑不得,忙道:“这孩子……怎么这般说话?你可知这位白云先生是什么人?”
刘皓南转过头去,道:“他是什么人与我不相干!我也不稀罕!”
陈希夷倒不着恼,微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做我的徒弟了?”
刘皓南抬眼盯着陈希夷道:“你心里又何曾真想收我为徒了?”
陈希夷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老脸微红,心中叹道:“不错,自我见到这孩子第一眼起,便一直对他心存恶感,这是什么缘故?我陈希夷一向自命洒脱随性,怎的今日对一个孩子如此苛求挑剔?”想到这里他不由汗颜,正色道:“小兄弟说得没错,之前我确是对你存有偏见,望你莫怪!”
刘皓南见他身为德望尊崇的一代宗师,竟肯诚心向自己道歉,也大是意外,愣了一刻才道:“算了……”转身对谭峭说道:“谭真人,多谢你救了我,日后我定会报答你的!”说罢拔腿便走。他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条理分明,那份气度与他的年龄实在不相称。
谭峭一怔,在他身后叫道:“小兄弟要往哪里去?”
刘皓南径自走出府衙去,他生性高傲,最受不得别人的凌辱轻视,方才那番话让陈希夷碰了个软钉子,他心中大觉畅快,越发地大步向前,不料迎面猛得撞上一人。那人显然也走得很急,且是正冲着府衙大门来的,才会和刘皓南撞个正着。
刘皓南下意识地将身子一侧,轻轻让过那人,却听那人连声告罪,状极恭谨。他抬头见这人年约四十,一身商贾行头,身材高竣,面皮发黑,形容粗犷,满面风尘,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客商。
刘皓南起初对他并没怎么留意,仍旧往外走去,这时隐约听到府衙里有人招呼那黑脸客商道:“卢先生是刚自西域回来么?这次可来得不是时候……”
“是啊!刚从大宛贩了几匹好马回来,谁知赶上了战乱……只怕要血本无归了!”那黑脸客商的声音响起,嗓音低沉略带些沙哑。
听到了“卢先生”三字及那客商的声音,刘皓南心中陡然一震,再也挪不动步子,六年前残存的记忆蓦的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起这人是谁了——父亲刘星珏最倚重的太子近卫军副统领——卢善衡!
时隔六年,刘皓南仍然记得分明,当年他随父亲逃亡至宋辽边境的热风山后,父亲命卢善衡去附近一个叫柏谷山的地方起出北汉皇族早年埋藏的宝藏,双方约定三天后到五里坡会合。谁知卢善衡离开后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大批宋兵追杀而来,他们放火烧掉了北汉军所有的营帐,杀死了跟随父亲一同逃亡的皇族亲人和侍卫军……
“……皓南,你听着,爹让卢善衡去柏谷山取万两黄金,只是为考验他的忠心……其实并没将藏宝地的秘密全部告诉他……他若肯如约到五里坡会合,便是忠诚可信之人,可以交付复国大任……到时你再将真正的宝藏起出来……它的秘密就在这块传国玉佩之中……”
这是父亲最后的遗言,刘皓南已将每个字都刻进心里,而卢善衡,这个刘皓南从未在意过的太子军将领,竟然成了这世上与死去的父亲唯一有关的人。
刘皓南没有犹豫,立刻转身跟了上去,他故意放轻了脚步免被卢善衡发觉。卢善衡与杨业似乎早有旧交,由两名士兵引着直入中军大帐。杨业正在帐外点将,听左右通报卢先生到了,杨业立时面露喜色,亲自前来相迎,卢善衡顾不得客套,急急地道:“老将军,我已送来一千匹上好的大宛战马,请将军点收!”
杨业神色一振,与卢善衡两手相握,沉声道:“多谢卢先生仗义相助,此番若能成功突围,先生居功至伟!”
只听卢善衡慨然道:“老将军言重了,这些年我在西域行商,来往雁门关时多蒙将军照拂,无以为报!更何况我也是大宋子民,理应为国出力……”
刘皓南听得心头震怒:“这卢善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宋人,看来早将北汉故国忘到脑后了!”
军情紧急,两人再顾不得说什么,杨业立刻命一员副将杨靖与卢善衡同去驱马备战。刘皓南立在原地大是踌躇,看这情形卢善衡与杨业早就相熟,杨业却似乎并不知道卢善衡原是北汉太子军将领的身份,两人同朝为官却不相识,这实在不合情理!
刘皓南转念一想,若真如杨延朗所言,皇祖父和爹爹不相和睦,那么杨业不认识卢善衡似乎也可说得通。卢善衡是真的已经忘记了国仇家恨,屈身事贼?还是为了保存实力忍辱偷生,以待后事?这一切疑问恐怕只能亲自向卢善衡查问才能明了。但无论如何,寻找柏谷山银库的所在要着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