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夷与刘皓南都是大惊,许久说不出话来。他们虽都知道杨业此去定然要以身殉国,却没想到他会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自行了断。
谭峭面色惨然,缓缓说起昨夜所见所闻,原来他夜探辽营,很快便找到了耶律斜轸中军大帐的所在,恰遇耶律斜轸与韩德让密谋议事,大抵是说大光明教野心勃勃,所图非浅,应早做准备云云。这两人谈起国内政局一拍即合,当即击掌为盟,相约合力扶助萨满教入主明王楼,以此遏制大光明教在辽国的扩张之势。
正当此时有人急报,说是齐王妃已然生擒了杨业,谭峭自是大惊失色,耶律斜轸和韩德让却是将信将疑,急忙出帐亲往查看。谭峭顾不得刺杀之事,暗暗尾随两人来到三十里外的齐王妃营地,不料竟吃了个闭门羹,齐王妃只说为防大宋高手前来营救,已将杨业囚于隐秘之处,暂时不便泄漏。
耶律斜轸和韩德让虽都是辽国重臣,对这位萧后的胞姐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无功而返。
谭峭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当即潜入齐王妃营中,细细搜遍了每一座营帐,仍不见杨业的踪迹,不由焦躁。此时天降急雨,却见齐王妃带着两名侍卫出了营帐,径往北面山中而去,谭峭料想她此时行动,定有原故,便跟了上去。
齐王妃等人在一座破废的庙宇前停下,两名侍卫在外守卫,只齐王妃一人走了进去。
这夜月黑雨急,谭峭毫不费力地躲过了庙宇周围的明暗守卫,越墙而入,果见杨业被囚于庙内,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杨四郎延朗竟也在场,他虽然伤重不能下榻,却已好转了许多。
刘皓南听到此处,暗道:“这定是齐王妃的安排,应杨延朗之愿让他们父子相见……但是,她会因此而放过杨业么?”
谭峭不知就里,他救人心切,骤然现身与守卫激斗起来,哪知庙中暗伏萨满教高手,一哄而上,谭峭武功虽高,也难以应付。
齐王妃见谭峭愈战愈勇,难以制服,便调动潜在外围的百人卫队,以发动箭阵相挟。
杨业亦不愿见谭峭白白送了性命,急叫他速速离去。
谭峭性子何等刚烈,自是宁愿战死,也绝不肯独自逃生,双方相持不下之时,一个戴着兽头面具的黑袍人突然出现,正是辽国大萨满巫尚师萨黑龙……
谭峭说到此处,眼中不觉掠过一丝惧色,喃喃道:“这个萨黑龙……是贫道平生所遇最为可怕的对手。他的身法决不在你的虚步蹑天术之下,简直形如鬼魅。我与他交手时,只觉触手无物,无处使力,仿佛对方只是一道幻影一般……”他想来仍觉心有余悸,苦笑道:“夫子,不瞒你说,我当时已然汗流浃背,这种全无底气的感觉,当真是第一次体会……”
陈希夷闻言若有所思,自语道:“果真如你所言,那么他用的一定是某种幻术,而非纯粹的武技!”
谭峭闻言大为茫然,陈希夷却对刘皓南说道:“皓南,你可还记得阿莱在悬空寺中,曾施展金遁之法使铁索消失之事?”
刘皓南应道:“自然记得,先生,这金遁之法究竟是何道理?”
陈希夷解释道:“金遁乃是五行遁术的一种,是利用奇门遁甲和五行生克之理,将金、木、水、火、土五者中任意一种属性的事物隐藏起来。铁索性属金,火克金,以火性之物掩盖金性之物的表征,是为‘金遁之法’。”
刘皓南恍然大悟,插言道:“人的身体不属五行中任何一种,萨黑龙能随意隐藏自己的身体,说明他的遁术比阿莱高得多,是吗?”
陈希夷赞许地点头道:“正是!”
谭峭这才恍然,哂笑自嘲道:“若是如此,倒是贫道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呵呵……但那萨黑龙的内功也着实厉害,我不提防之下被他打了一掌,登时便动弹不得!”
陈希夷追问道:“真人可知他的内功是出自何门何派?”
“那掌力阴寒入骨,我从未见过。”谭峭想了想,又看着刘皓南道,“倒是与这小子的阴魄经内力有些相似,但是更为毒辣霸道!”
陈希夷也看了看刘皓南,沉吟半晌问道:“真人,后来你又是如何脱身的?”
谭峭叹道:“说来惭愧,萨黑龙将我打伤后,并没有再下毒手,而是走到杨老将军面前摘下面具,低声说了几句话……老将军忽然便像中了邪一般,一脸震惊迷茫之色,既而对着萨黑龙扑地跪倒、连连叩首,口中还在胡言乱语……哼,定是那妖人对老将军施了什么邪术,使得他失去神智!”他说到此处,又是痛心又是愤恨,不觉攥紧了拳头。
陈希夷亦是大吃一惊,问道:“你可记得杨老将军说了什么?”
谭峭皱眉道:“他似乎是说什么老臣无能,未能保驾护国、有负圣上隆恩之类的话,定是被萨黑龙蛊惑,将那妖人认作了当今圣上!”
陈希夷百思不得其解,自语道:“老将军功力深厚,定力非同寻常,绝不会这么容易便被人惑乱神智,这其中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