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细细打量了刘皓南一番,方微笑着柔声道:“听定邦说你几次救四哥脱险,武功高强、胆识过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多谢你了!”
阿落也是第一次知道刘皓南的名字,悄声道:“原来你是汉人呀!我和我姐一直以为你是陈先生从辽国拐来的呢!”
郡主看着阿落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阿落见问到自己,简洁地答道:“郡主姐姐,我叫阿落,是黄金坞少掌柜金子凌的侍童。我家少掌柜也在四处搜集证据帮杨家洗雪冤情。”
郡主听说过黄金坞的赫赫声名,有些意外:“金少掌柜为何要帮助杨家?”
阿落并不解释,只道:“此事说来话长,请郡主到金谷园一叙,便知原委,总之我们绝无恶意!”
郡主见阿落聪明伶俐,应对自如,对其心生好感,嫣然道:“好吧,既是如此,我明日便去拜访金少掌柜。”
刘皓南忽然想起了凤兮,忙向孟定邦问道:“我在雁门关前交你照顾的孩子,如今可好?”
提起此事孟定邦却面现惭色,半晌才支吾道:“小兄弟,我对不住你……我……我把孩子弄丢了……”
刘皓南闻言大惊,脱口道:“什么?”他本以为孟定邦虽然做事鲁莽,却是言而有信之人,既已答应了好好照顾凤兮,就绝不会食言,哪知他竟将凤兮弄丢了,登时气往上涌,厉声道:“我把凤兮交托给你,你竟然将她丢弃……你!你……”他一时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气得甩手便走,心中只道:“怎么办?怎么办?李明非夫妇的孩儿丢了,全都怪我所托非人,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说不定早就冻死、饿死了……”想到这里他心痛如绞,眼泪差点便要落了下来。
“小兄弟,你听我说!”孟定邦慌了神,忙追上去拉住刘晧南,语无伦次地道出了其中原委,当日他抱着凤兮进了雁门关后,便直奔知州衙署寻六郎杨延昭,却听说潘美疑心杨家军与辽人勾结,将杨延昭关押,不日押赴京城。孟定邦登时六神无主,想救杨延昭,无奈还带着个孩子,诸事不便。
就在此时,他在城中偶遇管涔牧副监丞庞林的女儿紫菀,便将凤兮交给紫菀暂时照顾,自己去救杨延昭。负责看守牢营的正是今日众人见过的代州副都部署呼延显,呼延显虽听命于潘美,对杨家军却暗怀同情,指点孟定邦速回天波府求救,借助朝中势力牵制潘美和王铣,使其不敢妄自胡为。
孟定邦经呼延显提醒,立刻赶往开封,他马不停蹄地奔驰了五日五夜,才回到天波府,将河东的情形禀报佘太君知晓。华阳郡主闻讯后,心念夫君杨延昭的安危,便与孟定邦一起由原路折返雁门,希望能在途中截住被押送回京的杨延昭。不想这一路没见到任何押送囚犯的官兵,直至两人追到雁门县,也不见杨延昭的踪影,却碰巧遇上了一直跟随杨五郎延襄行军作战的孟定国。
原来杨延襄弃了朔州去援助杨业之时,曾派孟定国回雁门搬救兵,雁门关的守关军士居然闭门不纳。孟定国无奈,只得混入商旅之中过关,来到雁门县城。他素来行事谨慎,乔装改扮后出来打探消息,才知潘美、王铣等人对杨家军污蔑陷害,绝不会再发兵援救了。
郡主、孟定邦与孟定国会合后,决定先在城中暗暗打探消息,再图后事,不想今日孟定邦突然得知了杨业战死金沙滩的噩耗,大恸之下竟然直闯潘美衙署,郡主怕横生事端,只得出面解围。
刘皓南得知凤兮被交给紫菀照顾,这才略为放心,可是想到庞林一家不知身在何处,又担心起来,问道:“你是在哪里遇上了紫菀?”
孟定邦愁眉苦脸地道:“当时管涔牧迁来的一干牧民俱被安置在园果寺中,但是我从开封回来再去寻时,却独独不见了庞林一家人……”
刘皓南想了想道:“要找到紫菀和凤兮,还要到园果寺寻找线索才是。”
阿落也表赞同,道:“小师兄,我带你去。”孟定邦因弄丢了凤兮,心下愧疚,也要随行同去。
郡主思索片刻,道:“如此你们几位便先去寻那孩子,我和定国还要去见城中一位故人。”
阿落奇道:“怎么郡主在此还有故人?”
郡主淡淡道:“代州通判张师亮大人与我柴氏家族有旧,既然来了,自当亲往拜访。”
阿落喜出望外,道:“原来郡主与张通判有旧交,这样事情好办多了!这位张大人可是真正执掌代州的实权人物,有他在潘美才不敢肆意妄为呢!”
郡主没想到阿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为惊奇,莞尔道:“小兄弟,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阿落嘻嘻一笑:“多谢郡主姐姐夸奖!明日金谷园再见!”
话说刘皓南、阿落和孟定邦辞别了华阳郡主,便往圆果寺行去。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在阿落的带领下,三人又沿原路回到知州衙署。原来那圆果寺就在知州衙署的斜对面,二者隔街相望,只有百尺之遥。
圆果寺始建于隋时,经过历代僧侣信民的多次扩建,已形成一片规模宏大的寺庙建筑群。前些日子从云朔四州迁来的百姓中,有三千余户暂在此地落脚,等待官府安置。
孟定邦轻车熟路地直奔后院西厢,只见院中所有屋舍都已住满了人,房前空地上也密密麻麻地搭建了数百座临时的帐篷,火堆错落,孩童嬉闹,迁民出入其间。场面虽有些混乱,迁民们的神态却显得很是安详,似乎并不为将来的生计担忧。
阿落咋舌道:“这么多的迁民,小小代州如何消化得了?潘美和张师亮可有的忙了!”
孟定邦指着院内房舍说道:“这一进院落住的都是管涔牧的迁民,庞林父女就住在南面第二间房内,可如今已是人去屋空了。”
阿落率先走上前去,见房门紧闭,铁锁把门,便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可惜天色太暗,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三个陌生人的存在,一个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胡衣少年急急跑来,大声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说着几步纵上台阶,挡在门前,似乎是怕阿落硬闯进去,神色甚为紧张。
阿落被那少年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解释道:“小哥不要误会,我们是这户人家……呃……庞林庞大叔的朋友,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少年没理会阿落,转头盯着孟定邦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可是叫孟定邦?”
孟定邦大吃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闻言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叫道:“真的是你!十日前你曾将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交与紫菀照顾,现在是来接那孩子回去的,是吗?”
“正是!”孟定邦没想到这少年洞悉前情,喜不自胜,一下子扳住那少年的肩膀叫道:“你知道紫菀在哪里?快告诉我啊!”
少年用力点头,急切地道:“我知道!紫菀一家被困在知州衙署,她说只有你能想法子救他出来!”
阿落见说到了关键处,忙拦住两人的话头,道:“两位先别急,小心隔墙有耳,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慢慢细说吧!”
少年醒过神来,也表示赞同,道:“你们跟我进来。”径自转身打开房门铁锁,引众人进门,点起香烛,掩上门户。他既有门锁上的钥匙,可知与庞林一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四人都坐定了,那少年才将其中原由缓缓道来:“我叫姜阳,也是从管涔牧来的迁民,与紫菀一家原就相熟,迁来代州时我们一路同行,在圆果寺也是比邻而居。七日前这里忽然来了一队官兵,要带庞大叔和紫菀前去问话,一家人匆匆忙忙地便被带走了。我放心不下,便暗中跟随,见他们进了知州衙署的后园角门,便再没出来。”
三人听到这里,均在心中暗道:“庞林一家果然是被困在衙署之内,却不知姜阳是如何联系上他的?”
姜阳在众人疑问的眼光下继续述说道:“那日我在角门外一直等到深夜,不觉便在墙边睡着了,第二日清晨恰有一位老人推车而来,往衙署中运送菜蔬。我灵机一动,假称帮老人推车,跟着混了进去。我在后园乱走寻找紫菀下落,险些被侍卫发现,多亏了那送菜的老人家帮我掩饰过去。我心中有愧,便如实向老人说出了找人的意图,那老人家带着我在后园转了几圈,便找到了紫菀一家的住所……”
姜阳续道:“我见到了紫菀,她也是又惊又喜,告诉我她和庞大叔被软禁在此,不得回来。我自知无法救她出来,之后的几天里只能借着送菜之机见她一面,说些宽慰的话语……”他说到此处语调愈加柔和,对那紫菀似乎大有情意。
刘皓南心思何等敏锐,其中微妙之处一看便知,心中突然有些酸涩,暗道:“姜阳与菀姐年岁相若,定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
又听姜阳说道:“昨日我像往常一样送菜回来,听人说有个大汉曾到这里寻找庞林一家,大吵大闹一番后,如今又不知哪里去了。我想起紫菀曾对我说过,将孩子交托给她照顾的人正是一个身材高大、脾气急躁的大汉,当时我便有几分猜到是你。今早见着紫菀时,又将此事说与她听了,她很是欢喜,说你是天波府杨家的人,叫孟定邦,说不定有办法救她一家出来……”
孟定邦不待他说完,腾的跳起来道:“正是!我这便去救他们!”
姜阳见他如此鲁莽,忍不住皱眉道:“你还没有听完我说的话,更不知紫菀被关在什么地方,怎么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