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又过去了二十余日,刘皓南独自一人在琅嬛洞天中翻阅百家书籍,正看得入神。
自从那日在夜宴上见面之后,紫菀便随同庞林一同进京,为杨业一案作证。凤兮孤苦无依,亦被柴郡主收养,一并带回天波府去了。至于那个紫菀青梅竹马的玩伴江阳,则由阿落举荐进了金谷园做事,不过他只信服阿落一人,对阿落言听计从。金少掌柜和陈希夷则忙于安顿南迁百姓之事,更无暇顾及到他了。
另外,刘皓南从阿落的口中得知,杨五郎延襄在五台山养好伤以后,也得知了一切真相,竟然心灰意冷,落发出家了。杨延昭和华阳郡主等人离开河东时,曾到五台山寻他,却被拒之寺外,只得无奈离去。
仿佛每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轨道,独有刘皓南成了个百无聊赖的闲人。想到那些不可预见的未来,刘皓南的心情却比往日平静了许多,此刻他一心盼望的,便是能够跟随陈希夷学得上乘的武功兵法,待自己长大成人之后,方能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完成父亲的复国遗愿。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响,阿落兴冲冲地跑进来,拉着刘皓南便往外走,口中道:“小师兄,你运气来啦,酒鬼师傅要见你!”
刘皓南闻言一怔:“他要见我?为什么?”
阿落故作神秘地道:“酒鬼师傅在金谷园住了三年,除了我和我姐之外,从不肯见其他人,这次却主动要见你,定是有大大的好事!”
刘皓南想了想,伸手入怀将一样东西攥在手中,心中已有了计较,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两人行船来到方丈山下,登临岛上,发现沽月小筑前面的迷阵已全部撤去,他们很快便走到了院门之外。阿落对着紧闭的大门恭恭敬敬地道:“酒鬼师傅,他已经来了。”
门内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先回去,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阿落对刘皓南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进去,又道:“酒鬼师傅,如此阿落便告退啦!”说着,悄然走开了。
刘皓南略一犹豫,上前推开门扇,一股呛人的酒气扑鼻而来,阿落的酒鬼师傅斜靠在厅室正中的一只硕大酒缸的边缘之上,双脚腾空,仅以左手抓住缸沿,撑起全身重量,右手持杯探入酒缸,自顾自的开怀畅饮,姿态甚为滑稽。厅室中光线昏暗,除了这酒缸便再没有其他物事,仅在角落里有一架木制旋梯通往二楼。
那酒鬼神情惨淡、醉眼迷离,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还要憔悴上几分,他看都未看刘皓南一眼,只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皓南想了想,答道:“这里有人叫我刘皓南,也有人叫我何皓南……叫什么都没关系,但凭先生喜欢。”
酒鬼闻言有些意外,转头看了看他:“哦,看来这些都不是你的真实姓名?”
刘皓南摇头道:“先生错了,如今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姓什么叫什么都无关紧要。但是先生的名字,却是应该被天下人记住的。”
酒鬼面上现出好奇的神色,道:“你认识我?”
刘皓南看着酒鬼,一字一字地道:“先生是蜀中奇士许洞天,应该还有个绰号叫蜀中醉鬼,是吗?”
许洞天听他一语点破自己的身份,甚为吃惊,弃了酒杯一跃而下,哈哈笑道:“当真有趣!我隐居蜀中十年,江湖上认得我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更没有人知道三年之前我到了此地……你到底是谁?”
刘皓南没有回答,摊开手掌露出了张浦所赠的明王令,道:“先生可认得这个?”
“明王令!”许洞天惊呼出声,神色大变,肃然道,“这是张浦最要紧的东西,怎会在你手里?”
刘皓南想到张浦,心中便觉一阵温暖,他与自己虽只见过一面,却将家族信物慷慨相赠,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和寄望委实深重。他定了定神,答道:“这明王令是张浦亲手所赠,并指点我到蜀中寻找先生,以求兵法战阵变化之术!”
许洞天惊讶更甚,打量了他半晌,方恍然道:“你……可是北汉四大家族的后人?”
“正是!”刘皓南点了点头,他本就没有打算在许洞天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便干脆承认。
许洞天对他的身份并不在意,只舔了舔嘴唇,似是回味无穷地道:“张浦曾送我三百瓶沙洲陈酿,甘冽如刀,堪称酒中极品……如今收你入室,这份情便算是还给他了,很好很好!”他顿了顿,又道,“你懂得五行破阵之法,莫非之前曾经学过?”
刘皓南摇头道:“没有,只是听人说起过五行遁阵的原理,这才误打误撞破了先生的阵法。”
许洞天微觉意外,随手在怀中一摸,扔给他一本薄薄的书册,轻描淡写地道:“既如此,先拿这个去看,三日后再来见我。”那书册的封面已被酒渍浸染地一塌糊涂,隐约能辨认出“虎衿经”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