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谭峭虽然深恨这个欺师悖祖、投靠外邦的弟子,但素来爱才如命,五年前便是因为心有不忍,放韩德让离去,今日要他亲自动手,实在太过为难,是以瞪着韩德让口中连呼孽障,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阿莱见谭峭如此,肚里忍不住好笑,已知韩德让此举的真正意图,方才失控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道:“谭真人,这人今日胡言乱语一番,究竟真相如何尚待查证,不若先留下他的性命,若证实他确是心存不轨,再处置他不迟。”
未因大师也低声劝道:“正是。韩德让乃是辽国重臣,身份特殊,若真的杀了他,只怕引起两国交兵……依老衲之见,不若由真人将他带回青城山去,依教规严加惩治,令其无法兴风作浪也就是了。”
谭峭思量半晌,也觉此法可行,拂袖厉声道:“孽障,今日暂且饶你性命吧!”
众目睽睽之下,阿莱只得命人用铁链将韩德让锁了,押下去看管,低声问道:“你这厮真是无赖,方才是故意到谭真人面前讨死的吧?”
韩德让看着她笑笑,若无其事地道:“我知道老爷子定然不舍得杀我……等着看吧,过几日你们还要请我从这里出去!”
第二日,刘皓南再次见到韩德让时,他被关在寨楼空地中心的一座铁笼里,手足各用四条铁链锁住,与铁笼相连。那铁笼不过一人来高,五尺见方,空间逼仄,难以活动。铁笼的位置正处于整个寨楼群落的中心,几乎从所有的寨楼中向下望去,都能将韩德让的举动瞧得一清二楚。
刘皓南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大是惊讶:韩德让到底是辽国的南京留守,位高权重非同一般,对他施以这种形同示众的侮辱,未免太过分了!他私下里去问阿莱缘故,阿莱无奈地道:“是他要我这么做的……你若想知道原因,自己去问!”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寨楼周围除了巡逻的侍卫再无人影,刘皓南借机走近那空地中心的铁笼,低声问道:“韩大人此番唱的又是哪一出?”
韩德让正坐在铁笼中央闭目调息,闻声便知来人是谁,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刘皓南不由一怔:“你在等我?”
韩德让睁开双目瞧了瞧他,微笑道:“可是阿莱使你来问我缘故?”
刘皓南摇头道:“不,是我自己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五年之后再度重逢,他对韩德让的敌意莫名大减,他直觉韩德让愿意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不知这是出自修习七曜真元的本能,还是他二人当真有心思相通之处,又或者是因为阿莱的缘故……
韩德让没有直接回答,微笑调侃道:“阿莱总说你聪明绝顶,难道你一点也猜不出?”
刘皓南哼了一声道:“若是与你比心机城府,我自然要甘拜下风!”
韩德让忍不住笑道:“嘿嘿……这算是奉承么?韩某愧领了!”顿了一顿,又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若我所料不错,扬波渡五日内必有一场恶战……你平日若是无事,可以多来这里看看我。”
刘皓南听他话中大有深意,一时有些茫然,半晌忽有所悟,面上微微变色,试探问道:“你是说大光明教的人会来偷袭?”
韩德让面上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点头道:“明尊素来诡诈多疑,绝非言而有信之人。他虽应了十日后的战期,却绝不会与中原武林正面对敌,因为傀儡军白日行动时不易被控制,入夜后才能发挥牵机术的最大威力!”
刘皓南立时便明白了韩德让的意思,心头大震,脱口道:“你既知明尊不会真心应战,为何还要去下战书?如此扬波渡一干人岂不是失了先机?他们的行踪也全部暴露在明尊眼皮底下了!”他原本还不信韩德让冒险前来游说中原群雄是别有阴谋,不想他真是没安好心!
韩德让轻描淡写地道:“我若不这么做,怎能诱使明尊铤而走险、前来夜袭,并确知他的偷袭时间?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绝不会伤了阿莱和阿落。”他却不提前来助拳的其他中原武林人士,显然是并没将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
刘皓南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到萨满神教的离天、出云、广闻等高手都久未露面,定是他早有部署、只待天时。
可惜自己替黄金坞白白邀来了这么多高手,最终不知有几人能够全身而退?
刘皓南同样不在乎中原群雄的生死存续,只是担心他日阿莱得知真相,会更加气恼伤心……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声说道:“师父,你终于来了!弟子好久没见到你了,心里好生挂念!”
说话的正是一直跟在华阳郡主和曹瑛身边那个名叫排风的小女孩,此刻她满面欢悦之色,正亲热地拉住一个中年书生的衣袖,两人一同穿过寨楼中心的空地,旁若无人地边走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