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赶去谭峭所在的客房,恰见谭峭与乐清平站在一处交谈,钟昭远急趋几步上前叙礼,说道:“谭真人,晚辈钟昭远有礼了!乐先生有礼!云州一别匆匆十载,想不到今日有机会与二位再见!”
白云先生陈希夷与谭峭平辈论交,乐清平虽晚了一辈,但出道甚早,故而钟昭远对这二人的礼数甚是周到。
“原来是昭远贤侄,多年不见啦!”谭峭见了钟昭远喜上眉梢,上前一步与他两手相握,朗声笑道。十年前他们在陈希夷的感召下同赴云州,联手为无敌将军杨业护法,几度出生入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再见面自然是分外亲厚。
乐清平一向冷淡寡言,见了钟昭远只是微微点头还礼,目光中却也带着笑意。
钟昭远与二人叙礼后,又指着身旁的穆桂英介绍道:“这是我恩师的关门弟子穆桂英,桂英快来拜见二位前辈!”
穆桂英却清声一笑,俏皮地道:“何劳钟师兄引见?数年前我便随恩师拜见过二位前辈了!”说着上前盈盈一拜。
钟昭远诧异地道:“原来你们认识……哈哈,我倒是忘了,是桂英告诉我二位也在此间的!”
“原来是你这鬼灵精,今日怎么没跟陈老夫子在一处啊?”谭峭见了穆桂英双目一亮,哈哈笑道。
原来过去五年间,陈希夷一直带着穆桂英四海云游增长见闻,与谭峭、乐清平都曾在机缘巧合下见过数面,两人对古灵精怪又聪明绝顶的穆桂英印象颇深,一见她都情不自禁地面露笑容。
穆桂英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道:“恩师嫌我总管着他老人家的吃穿住行,去到哪里都不自在,就让我出师回家啦!”
“哈哈,你这丫头一向牙尖嘴利、出语刻薄,陈老夫子竟也有受不了的时候,有趣有趣!”谭峭玩笑着说道。
乐清平不紧不慢地道:“我看是这丫头太过聪明,将白云先生的本事几乎学全了,白云先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才不得不让你出师的吧?”他一向没什么幽默感,今日却有兴趣拿这师徒二人说笑,实在少见。
钟昭远也微笑道:“乐先生说的是,桂英这丫头的天分之高世所罕见,在下十年苦学才有小成的天遁剑法,她居然只用了三年便学会了,此外还学了紫微占星和奇门遁术,都得了恩师的真传,令在下汗颜不已!”言语中对这位“小师妹”充满了敬慕和佩服。
穆桂英虽自视甚高,却也经不住这样的夸赞,红了脸道:“钟师兄夸奖太过了,我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不值一提……”
谭峭黯然叹道:“陈老夫子广收门徒,总能遇上资质极好的弟子传承衣钵,此生可谓桃李满天下,真是羡煞旁人!我却是有眼无珠,收了韩德让那样一个背宋事辽、无节无义的孽障,从此再也不敢收徒,可恨可怜可叹哪!”语气中充满了萧索落寞之意。
穆桂英早从陈希夷口中得知了谭峭与韩德让师徒之间的恩怨纠葛,唯恐再说下去令其平添惆怅,便莞尔笑道:“谭真人,你终日迷醉酒乡,长吁短叹,浪荡江湖,日子过得实在糊涂,乐先生呢,又勤于政务,不收家室,太过自苦,活得好生无趣!依我看,你们两个都该学我恩师再收个关门弟子,平日里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自不必说,闲来吵架斗嘴、说笑调侃,也可多些乐趣呢!”
乐清平冷哼一声道:“你这样的关门弟子我可不敢要,杨家那小丫头排风都比你好多了!”
钟昭远见穆桂英对谭峭、乐清平不仅毫无尊敬之意,反倒肆意取笑,那二人也不计较,彼此相谈甚欢,便知穆桂英找他们商量擒下刘皓南一事,是早有考虑,心下大定,耐心等待穆桂英东拉西扯地步入正题。
谭峭与乐清平相熟,曾在乐府见过杨排风几次,闻言赞同道:“正是。排风那丫头聪明伶俐,柔顺体贴,又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只可惜她不是男儿之身,否则你定会把清平剑法传给她吧?”
乐清平面露无奈之色,叹道:“世间之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可惜!”
穆桂英闻言惊奇,问道:“我听说乐先生一年前刚收了天波府杨家的小将军杨宗保为徒,准备将平生绝学清平剑法尽数传授,如何又多了一个小丫头排风出来?”
乐清平解释道:“排风是杨家的粗使丫头,年方十二,我见她伶俐乖巧,五六年前便开始教她些防身的粗浅功夫,但并未行正式的拜师之礼。至于收杨宗保为徒,是因为当年杨老将军在金龙峡慨然就义之时,我曾答允他在杨家子弟中择人授艺,帮助天波府重振声威……”他说到此处似有不甘之意,又道,“宗保那孩子仁孝可嘉,却有些迂腐,其实并非承继清平剑派的最佳人选……”
穆桂英闻言一怔,忍不住噗嗤笑道:“乐先生何尝不是迂腐透顶?倒嘲笑起旁人来了!”
乐清平正色道:“我清平剑派的传人既要辗转江湖行侠仗义,又须立足朝堂齐家治国,倘若不能从容变通,自身必会为纠结痛苦所扰。正因我深受其苦,故而不愿他步我后尘!”
穆桂英见他如此认真,也正经起来,敛眉肃然道:“乐先生心怀家国天下,令桂英肃然起敬!”语气真诚毫无玩笑之意。
乐清平摇了摇手,叹道:“其实我这次来河东,也是因为宗保首次跟随杨六将军从军出战,我放心不下,特意赶来瞧瞧。待金掌柜成婚之后,我便要赶往宁化军驻地去见他了。”
众人这才知晓乐清平的来意,穆桂英又向着谭峭问道:“谭真人一向四海闲游、逍遥自在,这次来河东莫非也是为了杨家军出战一事么?”
谭峭苦笑着点头道:“自韩德让之后,我再不收徒。但我当年也曾答应了杨老将军,不可自食其言,只好豁出这把老骨头,在有生之年对天波府之人全力相助!”说起来他所在的重玄道派真是屡出叛逆无德之人,师弟郭无为在北汉作乱,爱徒韩德让又出仕辽国与宋敌对,谭峭为此心灰意冷,打定主意要将一身武功带进棺材,再不收徒授业。
穆桂英心中了然,自语道:“原来如此……”她话锋一转进入正题,“两位前辈都曾经历过十年前的宋辽云州之战,可还记得我恩师在那时收入门下的一个名叫刘皓南的少年?”
谭峭不意她突然问起此事,思索着说道:“刘皓南……我自然记得他!云州之战后,他便拜入了陈老夫子门下,五六年前在太原府杨波渡,我见他与韩德让合力对付大光明教的明尊,并因此筋脉尽断、武功全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一提到韩德让,他心里便觉得不舒服,就此住口不言,面色也阴沉起来。